“瞬间?”

“嗯该怎么说呢?”冬阳沉吟了一声,“就像他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与他息息相关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但事到如今我对悟走路说话的印象已经很淡漠了,或许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人类生长的必然流程,每个人都会学语学步,可是他总会做与众不同的事。”

就像母亲节他别在发间的红花。

那是五条悟。

伏黑甚尔沉默不语,低眸凝视着伏黑惠小小的身躯。

很难形容刚才他是什么心情,就像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生长出鲜活的灵魂般惊异,他有那么独立的思想,而他的想法关乎着自己。

冬阳道,“悟也有这样的瞬间,实际上现在也有。”

“很惊艳吧。”

冬阳用了这个词。

“就好像你会在这个瞬间比之前更爱他。”

伏黑甚尔蹲下身,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惠的脸颊。

伏黑惠哼唧了一声,“爸爸你的手脏兮兮的,没有擦过不可以碰我。”

“呵呵”

甚尔低笑了一声。

这个笑轻柔极了,完全不似甚尔的作风,简直令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五条悟眼角一勾,调笑道,“当老爸上瘾了吧,甚尔”

伏黑甚尔:“妈宝没资格说我。”

“略略略虽然老子没有做过什么枫叶收集手册,但是可以和惠一起做嘛!”

第301章

因为惠以惊人之语展现出的自我意志,冬阳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变得对他极为好奇,他们都是独生子,记忆里没有幼儿的成长历程,两三年来对惠的印象都停留在他是个什么都不懂,反应迟缓到可以被随意逗弄的小孩子他甚至没有记忆。

就好像他突然成“人”了一般,这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空白一片的灵魂,在某一瞬间觉醒,拥有了自己的底色。

而他们恍然发觉。

捡秋回来后,五条悟把他和惠一起捡的落叶用玻璃框裱了起来,挂在墙上硬是像一副文艺十足的装饰画。他们比以往更喜欢和惠聊天,话题会从天气变换到穿衣颜色,甚至会恶劣的问他到底是喜欢妈妈多一些还是喜欢爸爸多一些。

伏黑惠只觉得周围人都变得很热情起来,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玩的时候,身边没人的话就会觉得无聊孤单,所以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骚扰的烦恼,每次都皱着眉头苦思问题的答案。

“冬天冷冷的。”

“叶子掉光了,树光秃秃的,出门会被妈妈裹住脸蛋。”

“呼吸会变成潮湿的,很难受。”

“这个问题好难啊,我平常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但是晚上会和爸爸睡觉,爸爸总是用胡子扎我,嗯,我决定更喜欢妈妈,但是这不代表我讨厌爸爸。”他还不知道人们有耻于剖白的情感,是处在‘童言无忌’的阶段,“我不像千风舅舅哎,他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所以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五条千风呛了一口,“谁说我没有爸爸妈妈啊,只是他们两个一把年纪才有了我,前几年就嗝屁了。”

“嗝屁是什么?”

“就是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要在外面旅游到我也嗝屁。”

“啊”伏黑惠瞪大眼睛,“那你们最后都会去旅游吗?退休后?我爸爸没有工作的话也会去旅游吗?”

“他没有工作的时候还早着呢,他现在还这么年轻,没准你去旅游了他都不会去。”五条千风用温和的声音解释着这个话题,他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对惠提及了‘死亡’后,便瞬间回忆起幼年的五条悟仅是想到冬阳会死,就无措惊恐到流泪的样子。

伏黑惠问,“那他去哪里旅游,我们可以提前约定好地点吗?他去旅游了我还能见到他吗?”

“当然是唔”五条千风正想笑嘻嘻的回答他不会碰面,倏然他想到了什么,低眸沉思了两秒,神色变得有些怔然,他轻声道,“你去旅游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的,惠。”

伏黑惠茫然的看着他。

“到时候你最想见到谁,谁就会来接你。”

五条悟:“呦是大文豪啊”

半躺在沙发上的甚尔正枕着抱枕盯着惠,闻言道,“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咒我了。”

五条千风呲了呲牙,“你们应该惊叹我用了多么浪漫的说法。”

和惠的闲聊意外涉及到了“死亡”的话题,似是沉重却又好像很平淡,咒术师能称得上与死亡伴生,不管是他们死,还是被卷入到事件里受害者,总逃不过遗憾和离别。夏油杰递给了惠他刚叠好的小飞机,有些恍惚的想曾经的他也有对死亡完全没有概念的时期吗?

有吗?没印象了。

可能最初的记忆是回农村老家时,妈妈杀了一只鸡,那只鸡即便没有头也能走,边迈步子边流血,地上滴滴答答的全是它走过的痕迹,即便如此它也奇怪的活了很长时间。

夏油杰看着惠的眼睛,他的脸颊格外稚嫩,眼睛看上去比甚尔的大了好几倍,皱起眉时总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滑稽感,五条悟老是开玩笑说惠这是隔代遗传,眼睛大大的像他和妈妈。

原来他会在十六岁时重新去思考死亡,以另一种视角,听另一种温和的说辞。

伏黑惠突然反问,“那叔叔是喜欢妈妈多一点儿还是爸爸多一点儿。”

五条悟弯着嘴角,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妈妈”

伏黑惠:“”

这个男孩儿忽然捂住了嘴,眼睛狡黠的弯起,憋着笑说道,“我要告诉你爸爸!!”

这个反应立刻让屋里陷入了一片狂笑中,五条悟呆呆的张开嘴,眉头挑起,猛地转头瞪向笑得东倒西歪的甚尔,“不是?你教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