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他微微颔首,“我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我。”
“我本以为我只是弄丢了一只小金丝雀,”她把玩着手里的枪支,漫不经心道,“但没想到这只不听话的鸟竟然会妄图亵渎光曜会的圣殿。”
“无论你是谁,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很可惜,其实如果你喜欢打水漂的话,用石头就可以了,”她对着伊卡洛斯的脑袋举起枪,“不需要用你的人生。”
伊卡洛斯都做好了闪躲的准备,然而娜塔莎却迟迟没有开枪,他意识到娜塔莎或许不敢开枪,因为他背后就是瓦尔达的女神像。
“你为什么不敢开枪?是因为怕亵渎所谓的瓦尔达吗?”伊卡洛斯沉声道,“难道你要因为一座雕像放过一个叛徒吗?”
娜塔莎没有说话。
“醒醒吧,娜塔莎,你真的是自愿放弃记忆的吗?”他上前一步,“如果你真的对瓦尔达足够虔诚,如果你真的对光曜会的教义坚信不疑,你会用这圣水洗去你的记忆吗?”
他看见娜塔莎瞳孔一缩,便知道自己是说对了,神像上的眼泪果然和那所谓的圣水一样,起到了迷失神智和洗脑的作用。
整个圣殿就这样利用着活人的生命能量和水晶所提供的力量进行运转,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虽然明白了原理,可是这个圣殿到底有什么用处?
伊卡洛斯一边和娜塔莎对峙,一边脑袋飞速运转。
一个雕像而已,为什么需要活人的能量?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条石质的手臂从他的后心穿胸而过,他低了下头,看见整条神像的手臂都裹满了他的鲜血。
瓦尔达是活的。
他咳出一口血来,而胸口的鲜血不断蜿蜒而下,嘀嗒嘀嗒,汇聚在他的脚边,地下河隔着一条隔板在他的脚底奔涌,而他的生命则随着血液的流失而安静地流淌。
瓦尔达仿佛因为造下杀孽而落下一滴悲悯的泪水,因为距离的移动,那滴泪水并没有汇入地下河,而是融入了他的血液里。
血与泪构成了圣殿里的第二条河流。
没死呢,伊卡洛斯命很硬的(心虚)
第六十三章 你要治疗一个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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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只手缓缓地从胸口里抽出,伊卡洛斯踉跄了一下,随即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这下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伊卡洛斯看见娜塔莎缓缓地走近,视线却变得模糊,身体逐渐变冷,意识也逐渐远去。可是为什么娜塔莎看上去好像没有事?难道连命锁阴差阳错地被解开了吗?
他都有点想笑了,偏偏是轮到自己要死的时候不奏效了。娜塔莎和那座诡异的雕像似乎没有补刀的意思,任由他倒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他看见“瓦尔达”伸出浸满鲜血的双手,抚摸娜塔莎的脸颊,让她也沾染血污。
“我的孩子……”
雕像的行动迟缓,声音也听上去有些滞涩,娜塔莎犹豫了一下,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颤声回应,“瓦尔达女士……”
“你一直都是最聪慧、最虔诚的那个,”石像弯下腰,亲吻娜塔莎的额头,“我将把至高无上的赐福降于你身,你会成为我,而瓦尔达的光辉也将会永远照耀着你。”
整个圣殿里的水晶都震颤起来,一部分漂浮到空中被石像吸收,一阵光芒从“瓦尔达”的身上迸发出来,又缓缓落到娜塔莎的身上。伊卡洛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呼吸,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什么好事,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地面用自己的血画下召唤符文,但他有些记不清咒语,符文只是亮了一下,没有为他传送来任何同伴。他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认命般地合上了双眼。
然而那光芒落到娜塔莎身上以后却突然消失了,娜塔莎愣了一下,连石像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怎么会?”娜塔莎茫然道,“是、是我我还不够格继承您的意志吗?”
耗尽了力气的石像缓慢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血。”
娜塔莎视线一动,落在了伊卡洛斯的身上,“是他的血阻止了仪式?”
“请您稍等,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她随即沉声道,“瓦尔达女士,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那真的是瓦尔达吗?!”
一阵气喘吁吁的讨人厌的声音响了起来,科尔温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里,刚刚站定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发射了一枚奥术弹,他的法杖和水晶产生共鸣,造成的威力出奇得大,娜塔莎展开结界抵挡,烟雾散去以后科尔温还想接着打,却终于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伊卡洛斯。他很明显地愣住了,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娜塔莎便趁机开了枪,科尔温只能狼狈地翻滚躲过。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杀伊卡洛斯?”他咬牙切齿道,“你平时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他死了我们都得玩完!”
娜塔莎冷漠道,“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瓦尔达真是把你的脑子都洗干净了,我们身上还连着连命锁!”他忍不住大吼,又把法杖对准了不再动弹的雕像,“你真觉得这东西是瓦尔达吗?它刚刚甚至想要夺你的舍!”
娜塔莎根本不听他的,提枪便又是穷追不舍的攻击,科尔温这体力在后方放放魔法还可以,论正面攻击他可比不过娜塔莎,他只能在闪躲的间隙极速吟唱,一边余光瞟向伊卡洛斯。他看不见伊卡洛斯胸口的大洞,但是只是看着这出血量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科尔温一咬牙,干脆又一次发动了黑魔法。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的水晶都震动起来,一大半都在空气中化为粉末,科尔温的身边围绕起不详的黑雾,他咬着牙催化了法术,攻击范围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娜塔莎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他会用这种级别的法术,躲闪不急,被击中了胸口。然而他的目标是冲着她背后的石像。那座雕像实打实地吃下了攻击,终于停止了行动,顶端“啪”地裂开一条缝隙。
“……有意思。”“瓦尔达”沙哑地笑了一声,“你是金斯利的徒弟。”
说完这句话之后,整座雕像就轰然裂开散落在地。科尔温很确信这家伙肯定还没有死,但是他也顾不上了,深呼吸几番企图压下喉间的血液,但还是没能压制住,吐出一大口血来。黑魔法的调动所使用的是活人的生命力,这房间没什么东西给他抽调,他只能用自己的,即使能用水晶作为催化和加持,但对他这幅残破的身体也实在是有些勉强。
娜塔莎受了伤,明明只是损伤了肉体,但不知道为何却好像收到了某种冲击而晕了过去,科尔温把她无视了,这才有机会终于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同伴旁边,“伊卡洛斯!”
他把伊卡洛斯翻了过来,这才看见他血肉模糊的胸口,虽然身体还是温热的,但眼下这副样子……科尔温连呼吸都差点忘记了,脑子里嗡地一下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不敢置信地伸出手,伤口处湿热的触感不会骗人,科尔温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张脸,想起在那间阴暗的地下室里死去的同伴的惨状,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浑身冒着冷汗,但是很快他的脑袋又归于平静,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伊卡洛斯死了。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还活着?他们难道不是被连命锁拴在一起的倒霉蛋吗?为什么伊卡洛斯抛下他们……死了?
科尔温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太好了这家伙终于死了”之类的念头,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血泊当中,盯着伊卡洛斯身上的伤口望眼欲穿,直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
他机械地回头望去,对上了娜塔莎有些复杂的视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只是看那副眼神,她如今已经恢复了记忆。
“你刚刚使用的黑魔法本来会要了我的命,但是瓦尔达设置的催眠屏障正好和攻击抵消了,”她低声道,“但瓦尔达还没有远去,她还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是啊,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科尔温安静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伊卡洛斯身上,良久突然笑了一下,“往好处想,至少连命锁没有把我们一起带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