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伊卡洛斯看了看上面的鬼画符,“这样就能进所有门了?”

“不是,它是一个高敏感应机制,你靠近有魔法禁制的地方就会微微刺痛,那扇门你就先不要开了,等会找我解决就好。”

说完,他又在其他两人身上如法炮制,芬里尔忍不住抱怨道,“用他的血不就可以了吗,干嘛还要割我的。”

兽人的掌心是柔软的肉垫,科尔温就给他割在小臂上了,但还是免不了弄得他毛发被血粘的黏糊糊,顿时觉得十分不爽。科尔温“呵呵”一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玩意是只根据血的主人生效的,不然伊卡洛斯被疼死了你都不知道门后面有什么牛鬼蛇神。”

芬里尔还在和他继续吵吵,娜塔莎已经给伤口涂上了止血的药剂,打量了一番手上的符文,然后拿着药剂凑到伊卡洛斯身边,“你要来点吗?”

伊卡洛斯摇了摇头,“用不着。”

娜塔莎却强硬地牵过他的手查看伤口,没想到擦去伤口附近的血污以后,发现这道非常浅的伤口已经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她惊讶道,“你也带了愈合药剂?”

“没有啊,”伊卡洛斯也就之前做雇佣兵单打独斗的时候会用这些东西,遇到娜塔莎之后就再也没有自己带过,“我的自愈能力比较强而已。”

确实有人身体会比较耐造,但是这样的速度也有些太离谱了。

娜塔莎看着他的伤口若有所思,却还是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猜想。

第三十五章 那年他十五岁,那是他第一次学会杀人。

芬里尔去了上面,娜塔莎和科尔温似乎去了藏书馆,伊卡洛斯大致在一二楼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又回到一楼思考着该去哪里,是跟他们一去去找藏书?还是看看新的武器?他对魔法的造诣不深,去那里也不一定能看懂,芬里尔那边嘛……唉算了,那家伙说不定在找封存的奶酪和酒呢。

他犹豫了一会,在踩到什么东西似的突然踉跄了一下,他抬起手看了看又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张望一阵才发现脚底下似乎有个隐藏的楼梯,像是通往地下。但是科尔温似乎没有和他交代过有地下室这回事呢。但既然手上没有传来疼痛,那就说明总体上还算安全。伊卡洛斯随手拿过一个烛台点亮,随即试探着往下走。

里面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血腥气混合着肉体腐烂的味道,再掺和了一些药草的气息,让伊卡洛斯联想到牢房之类的地方。

他逐渐深入,这里的格局非常压抑,每个空间都很狭小,感觉不像是给成年人使用的身高,里面有一块生活区域,像是集体宿舍,伊卡洛斯猜想应该是金斯利那些学徒住的地方,毕竟他曾经说自己是金斯利“唯一”活下来的学徒,言外之意就是曾经有很多个,只不过都死了而已。

说不定科尔温也曾住在这里。伊卡洛斯凑上前去看了看,那些木板都已经有些发霉腐烂了,床头放着一些翻烂了的魔法书籍。他没能找到哪一个床铺是属于科尔温的,于是又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气味就更加难以言喻了,伊卡洛斯发现这里有很多用于调制药品的坩埚,还有一些不明用途的针管和药剂。想必科尔温就是在这里做药人的,那么那些其他的所谓学徒应该也是。

他转身欲走,雇佣兵的敏锐直觉让他发现角落里有个暗门,没有用魔法禁制,而是单纯的机关。对伊卡洛斯这简直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他一抬头,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愣了神。

里面说是刑房也不为过,各种各样的“医疗”器具摆放整齐,角落里到处都是血迹,而最醒目的莫过于被拷在墙上的一具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已经腐烂到只剩下骨架。那具骨架瘫坐在地上,两边的镣铐卡入锁骨和手掌,几乎把它整个都钉入墙面,伊卡洛斯靠近的时候感觉到手背微微刺痛,想必这个镣铐也被魔法加固过了。

这个倒霉的学徒直到死都被锁在这里,十几年来都无人问津。

伊卡洛斯看了良久,最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普利莫也时常折磨他,但是他的折磨当中性和侮辱的意味更强,虽然一开始还会经常把他打骨折,也会用刑鞭狠狠地抽他,但是不会把场面搞得非常血腥。普利莫有他自己的一套施虐美学,不能把人弄得太难看,有时候又需要鲜血加以点缀,但他至少不会直接把人搞死。

看到此情此景,伊卡洛斯突然有点佩服科尔温了,这家伙真是个命硬的。

他若无其事地从地下室走了出来,来到了最上层的收藏库。不知道为什么科尔温也在这里,他于是凑上去,科尔温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试图解开眼前的禁制了。

伊卡洛斯看了看周围,“他们俩呢?”

“老妖婆还在藏书室,那里几十年没清理了,傻大猫应该被她叫走干活了。”科尔温对着眼前的法阵愁眉苦脸,“这家伙下那么多层干什么,解都解不开。”

伊卡洛斯看他捣鼓了一会,突然说,“我去过地下室了。”

科尔温的手一顿。

“所以呢?”他的声音倒还算是平静,“你想表达什么?”

“里面的尸体是谁?”

“一个因为药物而兽化发狂的学徒,金斯利把他锁起来研究了一段时间,还没研究出什么他就死了。”

“那里是刑房吗?”

“不太算,他会把每个用完药物的学徒都锁进去观察他们的反应,应该算留观室。”

科尔温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表面维持得很平静,但是从他身体紧绷的程度来看,能看得出他现在非常紧张。

科尔温心中其实非常清楚,他踏入这个塔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发自骨髓里的恐惧感。一踏入这里,那些原本只是在他心里偷偷生根发芽的畏惧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破土而出,从他的喉咙里钻出来,让他差点无法呼吸。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他想起阴暗的地下室、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草、牢笼一般的房间,还有那些打进他骨头里的镣铐。

他不像伊卡洛斯那般顽强,伊卡洛斯被普利莫抓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成年的有翼人,而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满心欢喜,他还只是个半人高的孩童,幻想着自己未来可以成为像自己导师一样伟大的法师,他还没有到想清楚自己未来要做什么的年纪,他的未来就这样彻底的结束了。常年的药人生活让他变得很胆小,童年的他畏惧金斯利的到来,因为金斯利每次一来,他不是要试药就是挨打,而且常常会伴随着同伴的离去。他十岁的时候跟一个精灵女孩做着同批的实验,前一天晚上两人还互相安慰着忍耐药物在体内乱窜所产生的疼痛,第二天女孩就死在了他隔壁的床上,然后她的尸体就被丢给了实验犬,那些狗饿得很了,科尔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撕碎。

他成为了那一批唯一活到青春期的孩子,从那开始他才真正地成为一名传统意义的学徒,金斯利会让他调制药草,亦或者是在他施法的时候做他的助手,但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所有学识倾囊相授,甚至限制他的学习。科尔温于是每次都观察他的动作,把一切能学到的内容全都刻入自己的大脑,又趁着金斯利不注意的时候去翻看他随手放置的魔法书籍。

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学徒,却每天像是做贼一样悄悄翻动着书页。

好在他确实天赋异禀,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魔法,但他惊人的消化能力也让他学会了融会贯通,以至于让金斯利都注意到了他的才能。

而那才是科尔温真正痛苦的开始。

他本以为活过那个地下室的童年自己的人生就会好过很多,可惜金斯利不会就这样让他如愿。金斯利发现了他的才能,却因此变本加厉地打压,又会迫切地研究他的天赋,一剂一剂的猛药让他的身体常年处在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但是他始终被金斯利吊着一口气,各种各样的毒素在他体内汇聚,但也竟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让他不至于死掉,但再也没法痛快地活着。最严重的时候,他连挪动一下身体、喝一口水都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他被金斯利抽取过很多次生物能量,每次让他感觉到灯尽油枯濒临死亡的时候,那些生命力又会被粗暴地灌入他的身体,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尤其是当金斯利研究黑魔法的事情败露,他和金斯利一起被赶出了兰普加,他只能拖着这样的身体到处辗转。

好在金斯利这家伙其实也差不多快灯尽油枯,少了那些给他吊着命的魔法材料,他也日渐变得枯萎,性情也越发阴翳起来。科尔温当初杀掉金斯利并不是靠着多高深的魔法,纯粹是靠着积攒了多年的恨意。

他已经忘了那天为什么金斯利又突然找他的茬,那个垂死的老精灵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科尔温怎么也无法挣脱,只能感觉到氧气不断流失,骨节发出咔哒的声响。他却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握住了旁边的餐叉,一口气扎进了金斯利的眼睛里。

随着一声惨叫,他感觉到金斯利松了力气,他连滚带爬地跑开,看见这家伙一边捂着流血的眼睛,一边手中酝酿着攻击的魔法,年轻的科尔温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直接抄过铁制的晾衣杆敲了下去。

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尾,明明已经听到“咚”的闷响,金斯利也已经倒在地上,但是他仍然他发了疯一样不断机械地往下砸,猩红着眼,一下,接着又是一下。直到他自己浑身脱力,瘫软着坐在地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地上已经都是一片血迹,金斯利的脑袋都被他砸到变形,甚至有白花花的脑浆从耳朵和眼睛里冒出来,早就没了气息。

一个传奇法师,没有死于和怪物的战斗,甚至死前都没来得及用魔法交锋,就这样被自己学徒硬生生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