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伊卡洛斯把热咖啡砰地一下放到跟前，溅起的水滴都落在了科尔温的手上，烫得他一激灵，“快喝了吧，好让你的心肠再黑一点。”

他一点糖都没加，还是热的，科尔温看一眼就想退缩，被伊卡洛斯掐着嘴巴灌了进去，好半天苦得都说不出话，指着伊卡洛斯手指抖了半天，还是芬里尔把他的手给摁下去，“别指了，等会他给你折了就不好了。”

在度过了一个鸡飞狗跳的早晨之后，科尔温回到屋子里继续休息，看样子那杯咖啡让他一早上都不太舒坦。而娜塔莎似乎又去鬼头鬼脑地搞了些什么，芬里尔不知所踪，伊卡洛斯去打听最近前往兰普加的航次，几番周旋之后总算买下来了三日后去兰普加的船票。

这几日里面他们相安无事，毕竟科尔温那小身板想造作也造作不了，娜塔莎没有继续来找他“深入交流”，芬里尔好像也不再提先前发生的事情，估计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挺好的，伊卡洛斯想，两人继续维持这种表面上的关系就足够了。

前往兰普加的航次没有蒸汽轮船，他们只好又坐了好几日的帆船才到达那个港口。兰普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法之都，非常排斥外来人员，又坚决不使用新型蒸汽技术，是坚定的“魔法纯粹派”，因此搞出不少麻烦事。他们几个人的运气着实很差，一路上遇到不少风雨，但是没出什么岔子，也算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兰普加，就是耗时长了一点，到那里的时候感觉都要被海水腌入味了。

他们踏入兰普加的领土，站在海关望着远处的人群。那里是审核关卡，有一个看着就很刻薄严厉的女性精灵坐在登记处记录着什么，而她旁边看起来一脸如丧考妣的男人则负责核查入关人员的身份，手中还有一根短小的魔杖，暂时看不出来用途到底是怎么样的。

“听着，”科尔温突然拉低了自己的帽檐，“我们等会可能会遇到点麻烦，要是问起来的话，就说我的名字叫洛基。”

娜塔莎看向他，“是‘我们’，还是‘你’？”

科尔温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的队伍就逐渐向前，眼看着就要到他们了。负责审核的男人皱着眉看了一眼科尔温。这家伙的打扮确实有点太特别了，穿着一身黑袍，还戴了个巨大无比的帽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他于是用那副死了三年一样的嗓子说道，“把帽子摘了。”

科尔温于是摘掉了帽子，朝审核人员行了一个夸张的礼，紧接着露出一个阳光到让其他几个人有些害怕的笑容，“请问怎么了吗？”

他们确实被他这副模样吓一跳。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换了一个发型，把他原本披散下来的长发清爽地扎在了一起，一头黑毛乱糟糟的，此刻笑得眉眼弯弯，像一个刚刚成为魔法学徒的傻小子。

就是笑得有点太恶心了让人有点不忍直视。

审核也愣了一下，回头和那个女人对视一眼又硬着头皮转回来，“名字和职业。”

“我叫洛基，是一名魔法学徒！”科尔温灿烂道，“我希望能在兰普加找到一位能够教我的魔法导师。”

啊真的好恶心。伊卡洛斯、芬里尔和娜塔莎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那审核员犹豫着上下打量了他好久，似乎他也觉得这家伙可疑，但他似乎最后还是决定抬手放行，就在这时候，那个女人站了起来，拿过了审核员手里的法杖，用冷漠的眼神扫视了一番。伊卡洛斯注意到她是一名精灵，眼角却有着些许的皱纹。精灵的寿命相当之长，而且成年之后基本上就会一直保持着青春时的样貌，直到他们步入老年，这名精灵的年龄看上去应该已经很大了。

“科尔温先生，”她用法杖在科尔温的脑袋上转了一圈，实施了一个探测魔法，“你的魔法造诣又精进了不少。”

“是吗？”科尔温仍然微微笑着，只是睁开双眼与面前的女人对视，“那我有资格进入兰普加了吗？”

“很遗憾，”她翻了翻手里的记录册，“你和金斯利都在黑名单上，永生永世不能踏入兰普加的国土。”

“金斯利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再踏入兰普加了，”科尔温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起来，眼里伪装出来的温和也不复存在，金色的眼眸里尽是阴鸷，“只有我一个人。”

“非常抱歉，规定就是规定，”那位女士推了推眼镜，“我的建议是劝您赶紧返还，如果让他们知道您又出现了的话……我可不会负责现场的安保。”

科尔温后退一步，冷哼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自讨没趣的。”

“那就好，”女人点了点头，终于看向了他们几个，“你们几位是他的同行人员？”

“不，我不认识他，”娜塔莎反应最快，已经立即挽上了伊卡洛斯的胳膊，“我是一名药剂师，这位是我的丈夫，他是来陪我求学的。”

感觉到娜塔莎在悄悄拧着他的胳膊肉，伊卡洛斯只好强忍着逃离的愿望，不情不愿地搂住了娜塔莎的腰，朝女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他现在仍然带着精灵的伪装，这份伪装还是在娜塔莎的监督下完成的，只要不凑得太近，没人会看出来他是一只假冒精灵。女人于是点点头，又看向芬里尔，“你又是……？”

芬里尔还没来得及开口，娜塔莎立即抢答道，“他是我们俩养的宠物。”

一时间旁边队伍接受检查的人沉默了，伊卡洛斯沉默了，记录员和审核员也沉默了，就连科尔温都沉默了，只有芬里尔一下子跳了起来。

“谁他妈是你养的宠物啊？！”

“它就这样，”娜塔莎笑眯眯地安抚道，“我会好好管教这只小猫咪的。”

最后审核员还是让他们三个人进城了，娜塔莎的职业那栏写的是“药剂师”，伊卡洛斯则是“全职丈夫”，芬里尔一开始写的是“宠物”，后面又被划掉改成了“雇佣兵”，但是他们三个人还是收获了海关所有人或鄙夷或惊恐的眼神。至于科尔温，则被他们无情地抛却在了海关之外，唯有芬里尔良心尚存，走之前看了他一眼，又被娜塔莎掰回脑袋。

“看什么看？”她有些不悦，“你也想跟着被拦在外面吗？”

“那倒没有，”芬里尔沉吟一声，“我们把他放在那里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他虽然身娇体弱，其实很难杀的，根本死不了，”娜塔莎咯咯笑了几声，“就让我们充分地享受一下没有科尔温的日子吧，这个机会以后可不多呢。”

第二十三章 好吧，那你至少卖了个好价钱

在愉快地抛下科尔温找到下榻的旅店之后，他们三人立即原地解散，各找各的事情做了。伊卡洛斯没有管其他两个人，他发现兰普加的旅馆住宿费用贵得出奇，突然意识到很多人即使来到兰普加也没有学成魔法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抵是因为贫穷。

他从没有来过兰普加，一是因为兰普加的入境检查比较麻烦，还会对入境人员做登记，不像别的地方那样来去自如；二是因为他很少有来自兰普加的雇主，一般来说，魔法师都会驻扎在这里，会出来闯荡的也不会想要再回到这。他抱着探索的心态把兰普加探索了一小部分。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莫过于魔法学院附近。数不清的魔法学徒在这里聚集，试图碰碰运气，又做着能被某位魔法教授收为徒弟的白日梦，他们大多都很年轻，甚至很年幼，大的十七八岁，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当然，也存在着一些努力耕耘着的大龄青年，各种各样的种族混杂在这里，伊卡洛斯甚至看到了一只有翼人同类，他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好让自己不要漏出羽毛。

相比起来，他穿着一身适合打斗的便装，甚至还戴着一些护具和轻甲，这幅模样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伊卡洛斯快步离开这一片区域，来到了普通人更多的集市。即使是魔法师也要吃饭和生活，这里也理所当然地聚集了一些厨师、园艺师之类的普通职业，想必这也是娜塔莎作为药剂师被放进来的原因之一。他一路来到武器商店，这里的大多数武器都是法杖，长的短的木制的金属的疗愈的战斗的日常的，要么就是附了魔的短刀和匕首，反正很少见到长剑一类，伊卡洛斯感到有些遗憾，他本来想要更换一下自己在瓦萨尔小城购买的普通武器，这玩意捅了一下人鱼就有些弯折了。

好在这里也有类似雇佣兵行会的地方，他们会颁布一些委托，大多数是法杖的原材料、魔药的元素、或者是某种可供研究的魔法生物，报酬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伊卡洛斯看了看，选了几个简单便捷的接下，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这些委托搞定，拿取了属于自己的报酬。

伊卡洛斯的雇佣兵生活过得还算舒坦，他以前会接取一些比较复杂的任务，而且基本上什么都干，因此能得到可观的收入，只是他狡兔三窟，并不会经常把大量的钱财放在自己身上，和这几个人的悲催旅行也是始于一场任务，他不得不再想办法搞点备用资金。

其实他们原本想的是直接让科尔温包办所有的支出，可惜这家伙现在被关在外面，既然都进入了城市黑名单，那想必也没有什么可以周转的资金。娜塔莎应该有钱，她自己都说了，光曜会的势力似乎已经渗透到各地，虽然兰普加的理念和光曜会相悖，但是保不准也暗藏着一些信徒。但他实在是不想依靠娜塔莎，不找她帮忙都有坏事发生了，更别说有求于她。伊卡洛斯仿佛都已经想到她笑眯眯地说“那你来和我住一间吧”的那种表情了。

他回到行会，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招募板旁边，他于是也处于好奇看了一眼。贴在最高处的委托用的是兰普加的官方信纸，总的来说，就是在郊外出现了大量不明来源的妖异，力量强大且已经造成了好几场伤人事故，诚邀各位冒险者前去讨伐。

怎么回事？兰普加没有属于自己的护卫队吗？还是说这件事已经棘手到当地都已经遏制不住了？

伊卡洛斯打量人群，他们似乎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你听说了吗？大魔导师罗伊出行的时候被妖异袭击，还受伤了！据说那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治疗魔法根本用不了，棘手得很呢。”

“罗伊都中招了？天呢，那个妖异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啊？”

“不知道，听说各地都多多少少有这种怪物出现，据说……我是说据说啊！和传说中魔王现世的前兆很像！”

“魔王？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有好多人说那传说只是杜撰的呢。”

“反正最近不太平，还是少出城比较好。”

伊卡洛斯听完，感觉到了一丝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