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事情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也许是适应了环境,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的营火边上已经插满了整整一圈的鱷鱼肉。

在等待肉烤好的期间,他们将歪倒的木架重新架好,又去找了芭蕉树叶当天花板,不求遮风只求避雨。

太阳不知不觉地下了山,两人烤着火、等待着两天以来最丰富的大餐,即便外头滂沱大雨也不影响两人坐在自己隔出的小天地间,明火烤肉、以水代酒的好心情。

蓝岑之像等待食物的小狗,坐在火边双眼直盯着肉,嘴里喃喃说道:「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帝诺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係亲近了很多。

终于,肉都熟得差不多了。帝诺将烤好的鱷鱼肉递给蓝岑之,对方道了谢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放,帝诺连忙出声让他小心烫,可蓝岑之实在是饿太久了,再加上今天整天堪称惊心动魄的体验,他囫圇吹了两口气便咬下一大口肉,烫得直哈气也不愿意吐出来。

帝诺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有些异样的神色,故意问道:「好吃吗?」

……

蓝岑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撇撇嘴脸上有着明显的嫌弃,「一股骚味。」

帝诺直接笑出声,蓝岑之感觉被取笑了,他让帝诺自己嚐嚐看,真的有一股很重的腥味。

「我知道,」帝诺如是说道,「我以前吃过。」

蓝岑之瞪眼:「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我们还烤了这么多。」

「不好吃也多少吃一点,这两天消耗得太多了。」

蓝岑之嗯嗯地应着,虽然嫌弃依旧吃得很香。

热食一下肚果然全身都有了力气,他很快便吃完一块,伸手要拿第二块时,帝诺才发现他手臂上被鱷鱼皮划伤的一长条血痕,「什么时候伤到的?」

「鱷鱼躲在水里要攻击我,我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的。」

帝诺有些紧张,他拿过蓝岑之的手藉着火光细看,「鱷鱼身上很多细菌,你吃抗生素了吗?」

蓝岑之自顾自地用单手拿着肉吃,不以为意,「药不见了,应该是掉进溶洞的时候弄丢的。」

帝诺反覆查看伤口,伤得不深但好在没流血了,只是无法确认病情让人无法放心,他站起身说道:「得消毒才行,你在这边等我,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草药。」

蓝岑之叫住转身欲走的人:「不要找,我不敷草药!」他双眼认真地看着帝诺,没有怒意、没有赌气,只是阐述一个坚定态度,他见帝诺望着他的眼神幽暗中夹杂着一些陌生,又补充说明道:「我没觉得有任何不舒服,应该没事。」

说完,他也不理会帝诺,自顾自地吃起肉。

帝诺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回他身旁坐下来说道:「草药虽然不如西药,但是现在很流行的中药你应该清楚,他们开的药也是草药的一种,是具有确实疗效的。」

蓝岑之悻悻放下肉,将它串在树枝上把玩,「我知道。」

「那我可以问你不敷草药的原因吗?」

14. 疗癒

原因……吗?

蓝岑之犹豫了,他不知道要不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是他的童年阴影、是极欲隐藏的事实,连胡月和李嘉欣都不知道。

可身旁之人是帝诺,他们萍水相逢却生死与共,心中对他的信任还有那一点对离别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都让蓝岑之烦躁不已。

他转过头去看帝诺,对方脸上满是脏污,看着他的眼神那么专注却又那么平静,像一位等待答案的绅士,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却能让人感受到他那确实的求知心,无法拒绝。

也许是因为此时万木环绕、尘嚣远离让他可以暂时脱离蓝岑之的身分;也许是因为眼前雨雾朦胧、火光中的烟裊让这一切显得不切实际;又或许他只是想多跟帝诺说说话。

蓝岑之转回视线,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眼前一处缓缓开口,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希塔疗癒吗?」

「听说过,能量疗法。」

「对,他们透过冥想让自己的灵魂超出宇宙、突破法则、进入第七存有空间,从而与造物主取得连结,让自身进入希塔状态以对自身或他人进行治疗。」

帝诺一大半单字没听懂,但它还是点点头表示附和。

「我的爸爸……」蓝岑之顿了顿才又说道:「他也创了一个类似的学派,叫做灵魂疗癒。」

帝诺不甚惊讶:「你的爸爸?」

蓝岑之点点头,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也因而他错过了帝诺类似喃喃自语说那句:「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蓝岑之的父亲──蓝弘是一位药物研发人员,在蓝岑之小时候蓝弘曾外派常驻巴拿马,与美国投资的一家製药公司进行技术交流。

蓝弘当时半年才回一次家,每一次都会给蓝岑之带上许多的稀奇古怪的礼物,跟他说巴拿马的故事、生活所见以及所有人小孩都无法逃离的加勒比海盗的故事。

那些故事构成了蓝岑之的童年生活,即便现在记忆已经消失一大半,但他永远记得当时听到那些故事时对巴拿马的憧憬和对父亲崇拜的眼神。

可是后来有一次蓝弘隔了快一年才回家,甚至一度杳无音讯,当时母亲面对他的询问,也只是以爸爸在忙,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了为由来塘塞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明白母亲其实也不知道父亲的状况,面对生死未卜的丈夫、嗷嗷待哺的孩子,她没有将自己的不安透露出一丝一毫,只是如常地操持那个家、安慰等待自己父亲的孩子,没让他察觉任何异状。

故事说到这里,蓝岑之停了下来,他望着眼前由大雨织成的雨幕,隔绝了一切声音,给人带来错觉,彷彿这世界上只剩下自己、身旁的人和眼前的营火。

木材在火焰的燃烧下,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蓝岑之拿着木棍拨弄着火堆,自嘲道:「我当时真不懂事,一定给妈妈带来许多压力。」

帝诺却摇摇头,「你只是想念自己的爸爸而已。」

后来有一天晚上,蓝岑之被父亲挖醒,他还没来得及表达长久未见的喜悦之情,便听父亲说道:「我们要搬家,快走。」

他懵懵懂懂地跟着父母,像逃亡似的只带上重要的东西便离开家里,他当时哭哭啼啼自己有许多玩具没带上,然而奔向未知的车子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反倒是开得又更快了一些。

那一年他一连转了许多次学,断断续续地读完小学,他曾无数次问妈妈为什么要搬家,得到的答案都是「因为爸爸在找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