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岑之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帝诺已经离开将近一小时,他去哪里了?
他顿时有些不安,不会是被丢在这里了吧?
他在脑海中拼命搜刮可以用得上的求生小技巧,想起贝爷说要记得生火,火光会让人感到安心还能烘乾袜子和脚底,可怜蓝岑之知道如若自己爬下去找乾草,很可能就爬不上来了。
晚上大型夜行动物很多,他怕自己逃过了人类的追杀,却逃不过自然界的猎捕者。
蓝岑之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他随手将鞋子给脱下来,把脚底早就乾掉的泥巴一点点剥乾净,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泥土被叠在树干边缘,形成一个小三角形土堆,确认双脚都乾净后,蓝岑之随手一扫小土块顺着枝干铺落一地,脏污重归于土,却没能顺道带走他心中的不安。
也就是在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蓝岑之着急地掀开芭蕉叶一角四处搜寻着人影,确认是帝诺回来后,始终飘盪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地。
只见帝诺手里拿着一串藤蔓,上头是两大包被用树叶装起来,像是包袱的东西,另一手上则是许多植物叶,蓝岑之对这些花花草草没有研究,不知道帝诺捡这些回来是何作用,他也不说话,眼巴巴睁着一双圆眼随着帝诺的身影行动。
像一隻乖乖待在鸟巢中,等待母亲回家的幼鸟。
帝诺不知道蓝岑之的不安,只让人接好东西便将物品往上送,蓝岑之手忙脚乱地接下,小心翼翼,虽然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那这些可都是帝诺拖着脚伤、辛苦找回来的东西,碰撞不得。
没了包袱碍手,帝诺三两下窜上树,偎身挤进芭蕉叶围出的空间,原本就小的地界变得更挤了。
两人都是大男人,肩挨着肩地坐,蓝岑之体贴地将自己的身体又往边上挪了挪,为帝诺腾出更多的空间,在那人的身上汗味夹带着野林的气息扑面而来,像野兽一般。
「吃饱了吗?」帝诺指了指放在两人中间的香蕉,蓝岑之点点头,问对方要不要也吃一点,帝诺说不急,他问蓝岑之借手电筒的光,说要先生火。
蓝岑之连忙将灯给打开,举着帮帝诺照明。
帝诺让他将手机找地方架着就好,然后解下一个叶包递给他,「这里面是雨水,凑合着用吧,把自己收拾收拾,我一会儿帮你处理伤口。」
蓝岑之感激地接过,轻手轻脚地打开,生怕撒出一星半点。
他先是接了些水进空了的保特瓶中,又从身上撕了块布下来充当清洁擦拭的用布。
帝诺则打开另一个叶包,里头都是乾草绒、乾燥的碎木片和木材。他将粗细、乾溼不一的木材按顺序成井字排放,又取出乾草绒拢做一堆放到身前,接着从衣服的暗袋里拿出打火棒,将上头的镁铁刮下足够的量到木绒上后,刀刃和镁棒快速一刮,火星迸发喷溅至镁屑上,顿时亮起了一小簇火光,帝诺往里头加碎木片以确保火势能顺利维持,不多时火焰稳定燃烧后,他便将整团木绒放进堆好的木材中,静静燃烧。
他捧着火的侧脸,光影投射在脸上,眼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跳动,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突然起了涟漪,多了些人情味,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蓝岑之看他的眼睛里头全是佩服,他自己也买过镁棒,可惜连要烧卫生纸都很困难了,更别说在这荒郊野外点火。
还没等他表达自己满腔的讚美之言,蓝岑之先被烟给燻得狂咳不止。
因为烧的是木材烟灰大,等帝诺重新摆放顶头树叶的位置,让菸都飘散出去一些后,才好了点。
有了火光,脸上、身上被照得暖烘烘的,耳边是木材的劈啪声,与这大自然的虫鸣鸟叫混为一体,有了那么点反璞归真的错觉,让人格外放松。
蓝岑之整个人都疲软了下来,懒劲从骨子深处鑽出表皮,他觉得自己累得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帝诺表示手点筒可以关掉了,他先是脱下自己的军靴,又将袜子放在火旁边烤,才示意蓝岑之将手给他,要替他处理伤口。
却没想到,这一抬眼看清楚蓝岑之擦乾脸上脏污后的样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只听见自己问道:「你说你姓『蓝』是吗?」他在「蓝」这个字上的发音,特别标准。
蓝岑之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帝诺摇头:「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9. 精油
帝诺握上蓝岑之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是否清洁乾净了,嘴里同时说道:「晚上的雨林不冷,我们条件不够不会点整晚的火,如果想把衣裤烤乾,可以趁现在脱下来烤。」
对话如此自然,方才的异常像是从火光中飘散而出的灰烬,在两人周身绕了一圈后随着风的邀请,消散而去,没留下半点踪跡。
蓝岑之听闻帝诺的建议,想着终于能把这一身又脏又湿黏的衣服给脱下,二话不说,手一掀、屁股一抬,立马就脱得只剩一条红黑格纹内裤。他弯曲着脚将脚底对着火,衣服和裤子则被掛在一左一右两条腿上,一举两得。
帝诺将匕首擦乾净,又放到火上烤热了后,对着蓝岑之的手便准备下刀,蓝岑之略为害怕地缩了缩手,这是下意识的行为,等帝诺抬起头看他时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不妥,甚至是有点危险。
匕首锐利,他在这种时候乱动,会割伤自己不说可能也会害帝诺受伤。
他略带歉意地迎上帝诺抬起的眼神,没看到预想中的责备情绪,对方反而说道:「如果怕痛就不要看,或者找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
蓝岑之点点头,先是将脸转开不去看,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太胆小,于是便转回视线,手上的痛感是有的,但是处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帝诺的动作很小心,就着火光、眼神专注,刀在他的手下彷彿身体的一部分,一挑一割都行云流水。
蓝岑之看着对方的动作,视线不知不觉便从修长的手指转移至脸上。他不得不承认帝诺的确很帅,不是花美男那种偏阴柔的帅,而是男生看见,都自叹弗如的硬气感。
身手矫健、沉着可靠,虽然不会说话,却掩饰不了有他在的安心感,也许是在这陌生环境太孤立无援的缘故,他竟然对一位只认识数小时的人如此信赖,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
帝诺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他的样子显然也是迷失在雨林中要找到回镇上的路,一个深諳野外生存技巧的人,为什么会同他一样,受困在此?
他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帝诺挑布的手顿了一顿,勾起嘴角语气漫不经心:「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我跟你一样,都是因为被追杀而进到这个雨林中的。」
「啊?」蓝岑之的音调有些高,也许是那一声疑问的情绪太明显,惹得帝诺低低笑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
蓝岑之自觉有些丢脸,伸手摸了摸鼻子,语气犹豫又带着点试探:「你真的相信我的话吗?被追杀的事情。」
「其实你不是第一个,2014年的时候有两位荷兰女孩也是在巴拿马的雨林里失踪,便没有再回去了,他们被寻获的时候只剩碎骨,事情闹得很大,兇手还没落网,再次犯案也是有可能的。」
这件事情蓝岑之知道,他心中对巴拿马一直存在着嚮往,大事小事都有关注,就连大学唸的都是西班牙文学系,许多youtuber都讲过关于这件事情的分析,他一听便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一事件,将两件事稍作联想,他有些惊讶:「所以追杀我的人有可能就是杀害那两位女生的兇手?」
「线索太少,不能确定,不过我能明白地告诉你,我跟追杀你的人不是一伙的,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沼泽里,是因为我在直升机上看见你了。」
「直升机?」蓝岑之坐得有些脚麻,他将腿给盘起来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藏在沼泽里时,天空下起了雨,那时候突然吹过一阵大风,伴随着奇怪的声响,他还以为是雨天的自然景象,却原来是直升机飞过,他那个时候只顾着躲避敌人,没太多心力去注意周边的情况。
「我没料到机师会背叛我,为了活命我选择跳湖,跳下去的那一刻看见你被困在沼泽里,想着如果你能撑到我过去,便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