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记得,赵有仪与陈绍康定下婚事的那一天,赵有仪拎着酒来找她,她们喝到半夜,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说哪怕彼此成婚,对方也依然是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比夫君还要重要。
其实不需要再问为什么,姜明婳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今天早上赵有仪来为她添妆,她不着痕迹的问了陈家的生意可需要帮忙,若是以往,赵有仪不会同她客气。
但赵有仪却眼神闪躲,说陈绍康遇到贵人相助,已经度过难关了。
这贵人是谁,姜明婳现在才算彻底确定。
她长出一口气,将止不住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颤抖着声音让春兰关门,表情有些决绝。
“上官,你应当知道我与萧循之不合,与他成婚一是为了孩子,二是为了折辱他,如今婚礼已成,我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只想离他远远的,但若没个由头,只怕锦书会为我担心……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姜明婳道:“你去码头备船,一会我想办法偷偷溜出去,再给锦书留一封信,说是你急着回京,将认我肚中孩儿为义子的事告知你父亲,我思来想去觉得身为孩子的母亲,我也该与你一道去见上官大人,你看如何?”
上官梦丝毫没有起疑,甚至兴奋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备船。”
等她走了,姜明婳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冒出许多冷汗。
“冬霜,收拾东西。”
她颤声吩咐,因着心神憔悴,没看见身后两位婢女表情僵硬,对视一眼后,冬霜点头应是,春兰则道:“小姐今日都未用膳,就算要走,也该吃饱了才行,奴婢这就去厨房端些吃的来。”
姜明婳虽然没有胃口,可想着要背着人偷溜也是个力气活,便点头叫她去了。
过了好一会,春兰拎着食盒回来,姜明婳勉强吃了一些,见冬霜已经收拾好东西,便吩咐两人:“现在天色还早,待晚宴开始时,旁人都聚在前院,我们再从后门溜走,你们昨夜都没怎么睡,先歇一会吧。”
冬霜春兰摇头说不累,姜明婳只好作罢,三人在屋内等了半晌,直到日暮西沉,天色彻底昏暗,姜明婳找了个理由,将院门口守着的林家下人打发走,转头和冬霜春兰拎着包袱快速找到后门。
上一次她从这离开,是满心悲愤和屈辱。
现在,心情竟也不差分毫。
最后看了眼满院的喜色,她拭去眼尾滚落的一滴泪珠,再不犹豫,穿过后门,踏出这方小院。
可下一刻,她眼前再次出现一抹红。
本该在前院的萧循之站在她面前,眼眸在月色下显得晦暗难明,语气幽幽:“娇娘,你要去哪?”
第46章 与我和离吧
看到萧循之的那一刻, 姜明婳心中慌了一瞬,但她既然敢跑,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信中都有写啊。”她目不斜视的与他对视, 尽量保持语调镇定:“上官还在码头等我,你放心, 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挤了个笑出来,脚步不停的从他身边经过, 心中暗自祈祷着能顺利离开。
但萧循之既然等在后门,哪里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起初力道很重, 但很快就被他克制住, 轻轻将她往回拉了一步:“娇娘,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呀?”姜明婳觉得这些天她进步最大的便是演起戏来愈发自然, 像此刻,她心里恨不得一巴掌打开他抓在她手腕上的手,但语气却能带着安抚:“我与上官约好了时间,你若不着急的话,就等我从京城回来再说吧。”
她微微用力, 试图挣开他的手,萧循之却不肯放手:“戏文一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欺你瞒你, 你为此事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 但是娇娘, 别负气离开我。”
他说完这句话,姜明婳蓦地怔住, 几息后,她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冬霜秋兰。
自幼便跟在她身边的两位婢女眼神闪躲的避开她的视线。
姜明婳忽然觉得此事愈发的有些好笑。
她承认,自己找的理由确实不够完美,可纵使萧循之有疑惑,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情要走?
除非有人告密。
她与上官梦提出要走时,屋子里总共只有四人,而上官梦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唯有冬霜春兰。
难怪,萧循之会不在前院,守在后门等她。
“原来如此。”她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是气到极致的笑,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前五年被萧乘风骗,被李氏欺骗,后来被萧循之哄骗着靠近她,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欺骗,就连她以为绝对不会背叛她的婢女,也是萧循之藏在她身边的助手。
“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她秀眉轻蹙,真正切切的不理解:“赵有仪是为利,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冬霜秋兰齐齐跪下,头底下抵着地,冬霜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小姐,是奴婢对不起你,对不起……”
姜明婳狠狠将身上的包袱丢了过去,像疯子一般怒喊:“我问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我可曾亏待过你?为什么帮他一起骗我?!为什么!!!”
冬霜被吓着,只顾着一个接一个的磕头,边哭边重复着道歉,眼见姜明婳愈发崩溃,春兰连忙道:“二少爷找到了冬霜的爹娘。”
姜明婳笑了一声,声音立时冷静下来,转头对着萧循之笑道:“萧二少爷为了骗我上当,竟连失踪十几年的人都找到了,真是费心啊。”
萧循之紧蹙着眉头,想要解释:“娇娘,我并非……”
“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不想知道。”姜明婳语调冷冷的转问春兰:“她是为了父母,你呢?我记得你父母早亡,来姜府时便无亲无故,总不会也突然冒出一个亲人来吧?”
“奴婢……”春兰像是在挣扎什么,几息后她抬起头,额上沾染着泥土,流着泪道:“奴婢卑劣,二少爷许诺将郊外的马场送给奴婢。”
“一座马场。”姜明婳点点头:“也难怪你会动心,我自然是比不得马场值钱的。”
“小姐……”春兰膝行几步,意图说些什么。
姜明婳微微侧身,迈步从她身边经过,冷淡道:“不用唤我小姐了,你们不再是我姜府下人,天高地远,随你们去吧。”
她知道今晚她是走不了了,重新从后门回到院子里,没管背后春兰冬霜的哭喊道歉,一步步走回屋子里,脚步像是坠了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