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莹捂着手摇头,语气委屈:“不碍事的,妾身不疼。”

“谁管你疼不疼了?”姜明婳斜睨去一眼,讥讽之色毫不掩饰:“沈姨娘可当真是自作多情了,我是在心疼我这个丫鬟,至于你?见礼还未完成,茶既洒了,便重来吧。冬霜,这次可得小心着点,莫要给自己烫着了。”

这已是赤裸裸的羞辱,沈莹红了眼眶去看李氏,李氏皱眉,却没说什么。

姜明婳毕竟是萧家名门正娶进门的,如今知晓轩儿母子的存在,心中有气也是正常,左右也只是跪一跪,出不了什么事,便让她出口气罢。

李氏的态度摆在这里,沈莹没法子,只能继续行礼。

冬霜又重新端了杯茶,这次她用了托盘,茶盏放在盘中,肉眼可见的满满一杯,茶水都溢出茶盖外了。

明摆着这杯是又要浇出去的,偏姜明婳占着个主母的名头,不行这个礼怕是更会被她拿到错处罚她,沈莹硬着头皮,正要去端那杯茶,姜明婳却又开口叫停。

“怎么先去端茶呢?我方才说了,重头来过,既是重头,便是从跪礼开始,明白吗?”她吃着橘子,姿态闲适,哪怕是在做磋磨人的恶行,姣好绝色的五官也看不出丁点扭曲。

沈莹常听萧乘风同她说,说姜明婳性格虽是娇纵,可也有可爱之处,尤其是撒起娇来,几乎叫人没办法开口拒绝她的要求。

这会她的语气便像是在撒娇,声音甜而娇,眼尾弯弯的,看上去着实养眼,沈莹却觉不出可爱来,可她也没法拒绝。

“是,妾身明白了。”几乎是咬牙切齿说了这句话,沈莹重新跪她,重新磕头,再去端茶。

因为姜明婳又让她跪了一次,沈莹满脑子都是被羞辱的气愤,早忘了那杯茶是为了泼她准备的,手伸过去才反应过来,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冬霜眼疾手快,一盏茶满满当当全浇在她身上,一滴都没浪费。

姜明婳捂着嘴低低的笑,笑完又一挥手:“上茶,重来。”

这下萧回轩坐不住了,跳下来扑进沈莹怀中:“母亲,您没事吧?”

望着他那张形似萧乘风的脸,姜明婳的笑慢慢冷了,语调也没了刻意的甜腻:“萧回轩,容我提醒你一句,沈莹只是个姨娘,按照礼数,你这句母亲只能唤我,若是唤了你娘,那便是不敬嫡母,你同你娘都是要挨罚的,只是我大度,不同你们计较,也不需要你喊我母亲,不过你娘这礼一日没完成,她进萧府的事就一日做不得数,我便只能请她走了。”

沈莹一听,忙推了推怀中的萧回轩,口中道:“娘没事,只是跪地磕头敬杯茶就好了,你先让开吧。”

萧回轩不过六岁,那里听得了娘亲说这话,当下泪眼汪汪,朝着李氏和萧老夫人喊:“祖母,太祖母,轩儿不要娘亲跪,轩儿不要……”

毕竟是唯一的孙子,李氏只好开口:“明婳,沈莹已跪了两次,头也磕了,就让她敬完茶,便算礼全了,说到底她同你都是乘风的妻眷,日后还要互相帮衬,莫要伤了和气才是。”

这话一说,姜明婳都被气笑了:“母亲不妨说说,我需要她帮衬我什么?哦,是萧家产业以后都在萧回轩名下,我需要仰她儿子的鼻息过活,所以莫要得罪了她?”

“你都知道了?”李氏皱了皱眉头,随即叹了口气:“是,我同你祖母已经决定了,乘风留下的家业一月后都转到轩儿名下,我知你心中有气,可谁让这五年来你未能替乘风留下血脉,如今轩儿是乘风唯一的子嗣,继承家产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说出这种话来,你们萧家还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姜明婳手中吃了一半的橘子砸到沈莹身上,语气已经带了火。

“当年我是下嫁到你萧家的,萧乘风在外养女人,此事本就是他对不起我,你们萧家对不起我。如今他死了,女人和孩子你们要认回来,行,毕竟是萧家血脉,我能理解,认便认了,但你们要搞清楚一件事,萧乘风那些产业,一多半是靠我姜家商铺换来的,你们要交给萧回轩?做梦!我不同意,你们要非如此,那便将姜家的商铺还来,我自离萧家!”

萧乘风欺骗她五年,此事是叫人气愤,可他死了,她只能把这口恶气往肚子里咽,偏家产这事她忍不了。

她刚嫁入萧家那年,萧家生意上出了事,是她爹娘拿着一家家商铺出去替他换人情铺路,才有了萧家如今的产业,李氏想将这些留给萧回轩,她绝不同意。

左右萧乘风已经死了,李氏这个知晓萧乘风有外室有孩子还瞒着她的帮凶也让她满肚子怨气,再留在萧家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拿回属于姜家的财产,离开萧家,过她的逍遥日子去。

第4章 完全覆盖,不留一丝缝隙

一想到自己三天前还为了萧乘风险些殉情,姜明婳就觉得自己脑子里进水了,不怪萧循之说她蠢,她确实是蠢。

她说完要自离,李氏变了表情,望着她看了半晌,才冷淡道:“你要想走我也不拦你,但商铺你就莫要想了,你姜家商铺也没落到我们手上,给谁了,你便找谁要去。还有,你不敬婆母,五年无育,加之善嫉,七出之罪犯了三条,我这个当婆母的就替我儿休了你这个毒妇,如今乘风新丧,我给你留些颜面,一月后你便拿着休书离开萧家!”

姜明婳只觉得自己刚刚那句不要脸还是骂的太早了,李氏如今的做法才是真真不要脸。

“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她气笑了,不可理喻的同时心底又觉得悲凉,往日李氏对她疼爱有加,她还当她是真心喜爱她这个儿媳,如今看来,全是虚情假意。

“既如此我也不同你们多说,你想休了我,可以,但属于我姜家的东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若不给,我们便衙门见!冬霜春兰,我们走!”

冬霜春兰忙来扶她,姜明婳没管李氏在后面的怒骂,气冲冲的往外走,掀开门帘,冷风呼啸扑在她脸上,她冷的打了个寒颤,望了眼春兰:“狐裘呢?”

春兰愣了下,又看看冬霜。

冬霜哎呀两声:“落在屋内了,奴婢这就进去取……”

“算了,就这么走吧。”刚刚才放过狠话,这会冬霜再回去取,气势总莫名短了一截,姜明婳紧了紧身上衣服,准备就这么冒着风雪回去。

“不成啊小姐,你还起着高烧,这么回去定然是要冻坏的……”眼见劝不住姜明婳,冬霜春兰默契的解开外袍准备给她披上,多少能挡一些风寒。

可姜明婳不愿在这里多待,她们解衣服的功夫,她已经快要走出廊檐。

突然有声音从旁边传来,凉飕飕地:“对,就这么走回去,想来咱们萧家用不了几天就得再办一场丧事,倒是省得李氏再准备休书了。”

姜明婳嘴比脑子反应快,只听到那略冷的声线,就已经下意识开口:“替你准备丧事吗?”

说完她才扭头,萧循之正倚坐在廊檐下,同她对视后,起身往她这边走来。

他身形高大,下颌线凌厉,狭长深邃的眼眸看人时侵略性十足。

快要靠近时,姜明婳下意识退后一步,退完又反应过来,心生懊悔。

果不其然,萧循之停在她旁边,轻嗤一声,像是在讥讽她刚刚的胆怯。

没等姜明婳再反击,他转身往屋内走,经过冬霜春兰身边时,冷冷丢下一个眼神,随后掀开门帘走进屋内。

他一进去,冬霜春兰忙走到姜明婳身边,一左一前拦住她的路,急急劝道:“小姐,二少爷说的对,你若这样走了,生了病,岂不是仇者快亲者痛?”

春兰也跟着劝,两人说什么也不让姜明婳往外多走一步。

其实姜明婳也没想着再出去。

刚刚是在气头上,只想着快些远离屋子里那群人,这会被萧循之说了一通,反而冷静下来。

萧循之这人嘴是贱了些,但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高烧未退,刚又同李氏发了火,脑袋昏沉的厉害,能站在这就已是强撑,若真一路风雪吹回去,怕是没到地方她就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