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傅元曼觉得,可以赌上一赌。
萧朗和凌漠面色凝重,他们似乎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担子。他们迫不及待地赶回各自组里,立即就开展工作。
不过傅元曼慢悠悠的一句话,留住了他们。
傅元曼说:“你们俩知道,为什么这次紧急会议,只有我一个人在吗?”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傅元曼说,“是我们守夜者组织的秘密。”
见傅元曼仿佛要说出一些什么秘密,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重新坐回了座位,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傅元曼。
傅元曼被两人的表情逗乐了,笑着说:“守夜者组织内的秘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只是我们接下来讨论的这个问题,我不想其他导师知道。或许,这些问题会让他们旧伤复发,拾回那些他们都不愿意去回忆的回忆;或许,这些问题会刺激到这帮老家伙敏感的神经。”
“什么问题啊?”萧朗瞪着大眼睛,“这么夸张。”
“别紧张。”傅元曼说,“我就是想知道,对于‘幽灵骑士’的做法,你们有什么看法。我是说,你们会觉得,他这样做,对吗?”
两个人完全没有想到傅元曼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和守夜者组织的“秘密”有什么关系呢?两个人显然都在努力地想通过“幽灵骑士”的所作所为来推测守夜者组织的秘密,纷纷低头不语,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词语来诠释自己内心的想法。
“有个美剧,叫作《嗜血法医》,还有部老的香港电影,叫作《夜叉》,里面的主角,就做着‘幽灵骑士’做的事情。”萧朗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是,我承认,这些剧作很刺激,确实能满足很多人的英雄情结。但我总觉得,他们不是英雄。”
傅元曼眼里的光芒闪了闪。
“很简单。”凌漠淡淡地说,“私刑都能被提倡,要法律做什么?”
萧朗的高谈阔论被凌漠的一句话直接给终结了,显得有些尴尬。
“法律也有很多惩治不了的恶人。”傅元曼说,“刚才我们说的都是例子,还有一些被鉴定为精神疾病的嫌疑犯,还有很多‘疑罪从无’的人,还有很多未成年但是作案手段残忍的人,都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有些恶劣的犯罪,也仅仅是注射死刑就结束。”
“‘疑罪从无’的原则,虽然听起来像是对大家不利,其实,对每一个公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保护。”萧朗又重新找到了话题,说,“宁可错放一千,也不错杀一个,这样,每个人心中才会有安全感。另一方面,法律对于证据链要求严格,也是对警察的一个严格要求。要我说,那些‘疑罪从无’处理的案件,要真的有冤情,就不该怪法律,而该怪警察。”
萧朗发表这样言论的时候,已然把自己置身事外了。虽然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是说的句句是实话。
“这个我赞同。”凌漠说,“至于精神病人和未成年人,之所以法律有相关规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要我们加强监管,这类案件本身就极少。说到这个‘幽灵骑士’,用S的那个案子说吧。即便是我,也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说他是故意杀人,而在法律中,显然故意杀人的证据是不充分的。换句话说,S很大的可能,也就是过失致人死亡。确实,如果他真的是有故意的想法,他确实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这都是极端案例,我们还是相信,人心本善的。我们还是要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刻意,是可以被发现的。至于注射死刑,人道主义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无疑,‘幽灵骑士’的行为是对法律的践踏。”萧朗说,“正义的前提是没有差错。近些年,因为‘疑罪从无’理念的深入人心,我这个非警人员看起来,冤案还真是没见过多少报道了。但看这一点,就蛮好的。”
“是啊,实质上,我从唐教授代理的案件来看。”凌漠说,“警方侦查能力真的很强,虽然不排除可能存在一些证据不足、‘疑罪从无’的案件,但那绝对是极少数。”
萧朗紧接话题:“有监督、有约束的执法,才是真正的正义。动用私刑,随心所欲,那来源于行刑者内心的阴暗。那所谓的‘正义’,是黑暗的‘正义’。”
“你们俩总结得都很棒!没有想到,你们一直不合,但在这个问题上,出奇地一致。”傅元曼笑着说道。
萧朗和凌漠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把眼光挪开。傅元曼的直言,让两个人有一些尴尬。不过就这一眼对视,萧朗突然发现,凌漠脸上的刀疤不那么狰狞了,甚至还有些顺眼。
“希望今天的谈话,仅限于我们三个人之间。”傅元曼说,“即便是导师们,你们也绝对不可以透露一二。”
两个人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应允,在傅元曼的注视下,并肩走出了会议室。
“组长为什么要问我们这些?”凌漠头也不转地对萧朗说。
居然主动找话题和萧朗搭茬,萧朗有些意外,他也不好意思不做回应,于是头也不转地说:“坚定我们追捕‘幽灵骑士’的决心吧,生怕我们也成了‘幽灵骑士’的脑残粉。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这两周的学习,我还真说不准进了‘幽灵骑士’的后援团呢。简称幽粉吧,哇哈哈,还挺好听。”
“说不定我也会。”凌漠默默地说。
“我姥爷是多虑了,还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不懂。”萧朗说,“但是,我认为,‘幽灵骑士’早晚是我的盘中菜,他逃不出我的掌心。”
“也可能先落进了我的掌心。”凌漠波澜不惊地说。
“嘿,我看你是想多了。”萧朗很不服气。
“那不如打个赌?”凌漠冷笑了一声,“我们两人,谁先抓住‘幽灵骑士’,另一个人主动退出守夜者组织。”
“这,这。”萧朗有些犹豫。
“不舍得了?”凌漠用挑衅的眼神盯着萧朗。
“谁不舍得啊?你以为当警察是什么香饽饽啊?只是我和别人有赌约,三个月不能退出。”萧朗说,“如果三个月之内退出了,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要是等到三个月之后,想留爷,爷还不伺候呢。”
“如果你输的话,比我损失小很多了。”凌漠说,“我如果不能在守夜者里留下,说不定出去之后连唐教授的助教也做不了了。你不是很想看我落魄的样子吗?怎么样?敢不敢?”
萧朗听完,顿时笑了,他伸出右手,说:“有什么不敢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凌漠静静一笑,握住了萧朗的手。
①蕈(xùn),是一种由帽状的菌盖和杆状的菌柄构成的真菌。蕈状泡沫,指形状长得像蕈的泡沫。
第八章 恐惧灼烧
大部分时候,不管是疯癫还是清醒的人,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伸出双手寻找他们并不知道是否需要的东西。
(爱尔兰)克莱尔·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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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半月。眼看着,期限度过了一半。
萧朗和凌漠,这两个学员小组的组长,再次同时出现在了教官会议室里。与上次不同,这次的教官会议室里,教官们无一缺席。
一个半月以来,教官们越来越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睡觉、休息的时间越来越短,压力却越来越大。虽然在守夜者导师、学员们的支持下,在警方的努力下,每周都有脱逃案犯的落网,在逃人数越来越少,但是剩下的四个重刑犯依旧杳无音讯。甚至连那个嚣张跋扈的“幽灵骑士”也彻底失去了踪迹。即便是守夜者还能够以一周一个的速度来抓获剩下的人,那么把这四个重刑犯、“幽灵骑士”和仍在逃的两个轻刑犯抓齐,也严重超时了。
萧闻天的心情最为焦急,对他来说,自己在属下面前立下的“三个月破案”的军令状,现在看起来难度增大了。“引咎辞职”事小,抹杀了警方的颜面事大。他不知道剩下的几个重刑犯,还有那个策划整个逃脱计划的胡大、胡二,究竟还在不在人世,会不会已经被“幽灵骑士”处决,或者隐藏到了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这些都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样,他对自己,也对下属们提出了要求,对于这些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傅元曼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逃脱大案本来就是组织上考验“守夜者”能否重启的一个重要标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什么“幽灵骑士”,这无疑是对“守夜者”能否重启的又一大挑战。如果没有将所有脱逃人员全部抓获,没有将“幽灵骑士”绳之以法,何谈“守夜者”重启之事?面对部领导,他这张老脸又如何拉得下?
其他的导师和学员,也有着类似的心情。万一忙活完了三个月,组织依旧不能重启,不论对谁,这都是对自信心的一个挫败。
教官们本着“重刑犯为主要目标,轻刑犯也不放过”的目标,先是对学员们考核为主,后来,因为时间紧迫,他们甚至完全融合进了学员们的分析工作。这些抓回来的逃脱犯中,有八成,都有“守夜者组织”导师和学员们的功劳。正是因为精诚合作,警方已经抓获了七成的逃犯,所以警方倒也不至于无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