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想起帮他收拾的时候,知道他之前去我们医院看病的病历放在哪里。”唐晶莹低着头说,“我就拿出来,模仿我们刘主任,写了假病历,想误导你们认为他是脑血管病变而猝死的。”

“如果你不去伪造这个假病历,量刑情节要轻很多,你知道吗?”陈诗羽将手中的笔录本一摔,走出了审讯室。

“你猜她出来第一句话是什么?”韩亮低声问我。

我摇摇头。

“渣男。”韩亮说,“肯定的。”

说话间,陈诗羽已经绕过审讯室大门,来到了我们的旁听室,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说:“渣男。”

林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陈诗羽怒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人家不就是胖一点吗?就可以随意使唤?就可以辜负别人?”

“我?我冤枉啊!我们俩是一伙儿的!”林涛无辜地说道。

“你说的这可不对,女侠,这男人可是受害者。”韩亮说。

“人家帮他打扫卫生,他还嫌人家吵?这还受害者?我说他这是咎由自取!”陈诗羽说,“当然,我对唐晶莹这种人也是无话可说。在不对等的恋爱关系里,迷失了自我。没有自信,没有自爱,一味地放低姿态去迎合献媚,最后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韩亮摇摇头,说:“你有没有想过,唐晶莹到底爱的是什么?是爱自己无限付出的感觉,还是真心爱这个男孩?如果真心爱这个男孩,那错手杀人后不是应该感到愧疚,前去自首吗?她却选择了隐藏证据,保全自我。所以她爱的只是自己的爱情幻想,而不是真正地爱上对方。真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两个可怜的人。一个爱而不得,一个不得好死。”林涛突然感慨道。

陈诗羽沉默了。

“行了,世间之事,何为善何为恶,何为对何为错,有的时候是说不清楚的。”我说,“唐晶莹涉嫌的罪名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而且,我们保存了金剑颅骨较薄的证据照片,也许在法庭上可以为唐晶莹减刑吧。希望她出来之后,可以有新的生活吧。”

* * *

(1) 对冲伤指的是头颅在高速运动中突然发生减速,导致着地点的头皮、颅骨、脑组织损伤出血,同时着地点对侧位置的脑组织也因惯性作用和颅骨内壁发生撞击,形成损伤出血,但是相应位置的头皮不会有损伤。突然发生的减速运动比如摔跌、磕碰等。

(2) 拉应力就是物体对使物体有拉伸趋势的外力的反作用力。一个物体两端受拉,那么沿着它轴线方向的抵抗拉伸的应力就是拉应力。

(3) 膝后区的菱形凹陷。

第六章 白蛆温泉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列夫?托尔斯泰

1

我们凯旋归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程子砚正一脸憔悴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她娴静的脸颊似乎没有什么血色,几缕头发从扎着的马尾辫中脱落了出来,显得有些凌乱。

“你又一晚上不睡觉啊?”陈诗羽忍不住问道。

女人真的挺有意思,程子砚刚刚加入我们的时候,两个女人之间似乎还有些敌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但除了工作时间,我们很少看到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不像我和大宝还经常约着带上各自的媳妇一起吃饭虽然因为工作太忙,我们也不知道放了对方多少回鸽子了。

“嗯。”程子砚微微一笑,然后有些沮丧地对我们说,“追了两天,追丢了。”

“没关系,追丢了不要紧,在哪里丢的知道就可以。”林涛柔声安慰道,“总不能说破案就靠你们一个专业嘛,对吧?要是我们刑事技术能直接追得到犯罪分子,那要他们做什么?”

说完,林涛指了指陈诗羽,招来陈诗羽的一阵狠瞪。林涛看了一眼,吓得缩回了手。

“说说看。”我走到程子砚的背后,看着她面前的屏幕。

“之前的经过就不说了,反正光是找到她失踪当天的轨迹,就花费了我一天一夜的时间。”程子砚直接略过了不重要的部分,说,“从侦查部门以及我这边的行动轨迹看,都可以确定汤莲花是在九月十八日那一天失联的。”

“九月十八。”大宝掰着手指头,说,“那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了。”

“是,在我们发现浸猪笼案件后的两天。”我说。

“九月十八日这一天,汤莲花的活动轨迹都没有什么异常。”程子砚说,“但是黄昏的时候,她突然从家里出发了。从步伐来看,显得急匆匆的,显然是去赴约。”

说完,程子砚播放了一段公安天眼探头拍摄的一个女人的背影的视频。这是大路旁边人行道上的探头,看起来这一段人行道上行人很少,镜头里出现一个中年妇女的背影,她穿着一套短袖套裙,拿着一个手提包,急匆匆地在人行道上向东边行走。

“可是,我记得侦查部门调阅了汤莲花的通话记录,失联的当天,所有通话都是正常通话,都已经找到了通话人,没有发现疑点啊。”林涛凑得很近看了看,说。

程子砚看了眼林涛,脸微微一红,说:“这我也不知道。”

“你接着说,然后呢?”我盯着屏幕,说,“发现了轨迹,就是可以追踪的吧?”

程子砚在电脑上打开一张龙番地图,指着东边的一个区域,说:“你们看,这里是我们龙番和龙东县的交界处,属于我们龙番市郊区的辖区。这一边有不少大路,但是都没有摄像头。汤莲花先是坐地铁,转了公交车,在这个路口下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频里了。我把这个区域周围所有能够调阅的视频全都看完了一遍,再也没有找到她的位置。所以,除非她是又乘车离开这个区域,不然,她应该还在这个区域里。”

“如果她真的有车坐,那就不用地铁转公交这么麻烦了。”我说,“这个区域,大概有多大?”

“估摸着有四五个平方公里吧。”程子砚说。

“这里,有多少住户?”我问。

程子砚摇摇头,说:“这个不确定,但看卫星地图,房子是有不少的,涉及四五个村落。”

“不知道警犬能不能用得上。”我沉吟道。

大宝大概是想到了之前朝他龇牙的史宾格,微微颤抖了一下。(1)

“恐怕不行,这都一个礼拜了,即便咱们有汤莲花的嗅原,在室外开放场所,也是不可能还有气味存留了。”林涛说。

“那也比大宝去找来得快。”我笑了笑,说,“通知警犬队,试一试吧。”

大宝拎着勘查箱,默默地躲在我的身后。不远处,一条德国牧羊犬蹲在训导员的身边,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宝。

“这次,你怎么不去和它套近乎了?”我指了指德牧。

大宝畏惧地摇摇头,说:“这个不行,这个太大个儿了。而且,耳朵太小,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