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说:“七百条?一天一百个电话他是怎么接得过来的?”

“都是生意上的吗?”林涛说,“受骗的人这么多?”

“受骗的人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但是打电话咨询的肯定不少。”黄支队说。

“这么多人都对自己的配偶心存怀疑吗?”大宝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黄支队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确实是一个坏消息。”我说,“不过,既然我们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前天傍晚,那个时间点的电话号码是不是可以作为重点排查的依据呢?”

“如果要排查,就要做到万无一失。我们没有依据可以证实,凶手和死者打完电话后不久就杀人,对吧?”黄支队说,“即便我们大胆地缩小排查范围,依旧是非常难的。因为,我们手上没有证据,没有甄别的依据,让我们如何去排查呢?更要命的是,有很多电话,都是固定电话,诸如公用电话什么的,就更没办法排查了。”

“也就是说,通过手机号码来发现犯罪分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我沉吟道,“但至少我们现在更改了侦查方向,也算是进步。”

黄支队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接着说:“昨天晚上我研究了一下致伤工具,确定是一把又大又重的木榔头。而且,使用这把榔头的人,应该年轻力壮,可以单手举得动这把很重的木榔头。”

“这样的依据,依旧很难为侦查提供方向。”黄支队说,“总不能找来人拿着木榔头实验吧?”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意在杀人,携带任何一个工具都可以,为什么要携带这么笨重的工具?也不算是杀人的利器。”我说。

“对啊,又不是水泊梁山,霹雳火秦明随身带个狼牙棒。”大宝说。

“不一定就是预谋杀人。”黄支队说,“按照电信诈骗的常用套路,这一次也许是刁才向凶手提出敲诈勒索的意图,可能是激情杀人。”

“去赴约还要带个笨重的木榔头?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呀。”我说。

“也是。”黄支队陷入了沉思,说,“什么人会去哪里都带着个这么大的玩意儿呢?”

大家都在思考,但显然没有答案。

“现在侦查部门的工作是什么?”我打破了沉寂。

“哦。”黄支队被我突然从冥想中唤醒,说,“我安排了人,到处寻找刁才散布出去的小广告,锁定广告覆盖的区域和人群,说不定能有一些发现。”

我点了点头。

这时,黄支队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疲惫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突然两眼发光地说:“哎?这个有意思了。”

“什么?”我问道。

黄支队把手机递给我,说:“你看看。”

这是一个微信群,群里一名侦查员发来一张照片,显然是在寻访小广告的时候发现的。图片上,是一块斑驳的墙壁,墙壁上印着一个黑色的框子,看起来就和我们发现的刁才的诈骗小广告黑色框一模一样。

框内的字迹已经被完全抠掉了,只剩下第一排的最后一个“卡”字没有被完全破坏,可以看得出,这就是刁才的小广告。

“有人在抠这个广告?”大宝说,“你说会不会是他们诈骗同行干的呀?”

“不会。”我摇了摇头,很兴奋地说道,“我小时候,还真研究过这个。小时候,我们家的楼道里,到处都是这种‘城市牛皮癣’。贴小广告的人,看到同行竞争了,怎么办?只需要把电话号码的最后一位涂掉,再贴上自己的广告就可以了。把整个广告都抠掉,费时费力、多此一举。”

“那你的意思是?”大宝问道。

“假如凶手就是看到这一则小广告而上当的,那么杀了人之后,为了不暴露杀人动机,他很有可能会选择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我说。

“又或者是为了行侠仗义,不让其他人受骗?”林涛补充了一句。

“不是没这种可能啊。”我说。

“即便真的是这样,那有什么用呢?”黄支队嘿嘿一笑,说,“难道让我们去排查这些电话号码中,哪些是喜欢掩耳盗铃的人?哪些是喜欢行侠仗义的人?”

“不。”我说,“刁才散布广告的范围广,不好排查,但至少我们现在能确定凶手的生活区域,应该就是这面墙的附近了。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面墙上,看到刁才的广告?”

“想法是不错的。”黄支队说,“可是,如果我说这面墙是在一座超大的集贸市场附近,你是不是会比较失望?”

“不会啊。”我也嬉笑着说,“再大的集贸市场,也比云泰市整个市要小很多,不是吗?”

“算上买菜的、卖菜的、住在附近的、每天路过附近的,我们要排查起来,估计也要干上一年吧。”黄支队笑着说,“而且,你还是没有给我甄别的依据啊。”

“集贸市场。”我没有回答黄支队的问题,脑海里思考着市场的样子,说,“要不,我们去这个集贸市场转一转?”

虽然我这个不做家务活、从来不进市场的人,并不知道怎么样的市场才算是大的集贸市场,但是真的走进了这个云泰西菜市,我才觉得铃铛不容易啊,这每天买菜走的路,都得比我一天走的路多。

我们一行几个人,伪装成买菜的主儿,拎着一塑料袋菜,在菜市场里闲逛着。可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人曾经说过,一个菜市场,就是一个江湖。果不其然,这里真是林林总总、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终于知道黄支队的忧心忡忡从何而来了,没有甄别犯罪分子的硬核证据,这又该如何查起啊。

不知不觉中,我们闲逛到了市场最内侧的海鲜区。云泰不沿海,这里是全云泰唯一的海鲜中转市场,所以海鲜区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我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挤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一声声“嘭”“嘭”“嘭”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我远远地看去,在市场的一个角落,堆叠了大块的白花花的东西,有一些人在这些东西下面工作着。

“那是什么?”我问身边的韩亮。

韩亮看了看,说:“海鲜嘛,重要的不是‘海’字,而是‘鲜’字。为了保鲜,这些海鲜从海边运送到内陆来,都是用大冰块冷冻起来的。”

“然后呢?”我瞪大了眼睛,指着远处的大冰块。

“然后?没然后啊。”韩亮一脸的莫名其妙,说,“哦,然后运过来了,再把冰块砸开,把海鲜取出来单卖啊。”

“还记得吗?我们刚到现场的时候,大宝就说过‘有腥味’。”我说,“咱们这个人形警犬,可是从来没有失误过啊。”

大宝恶狠狠地用手指戳了我一下。

“当时我们以为那是血腥味,其实并不是。”我扬着眉毛,低声说道。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这让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