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大宝叫了出来,“泊……爱……克,派克?派克不是钢笔吗?”

韩亮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说:“上次都教了你,你怎么就记不住呢?这是百达翡丽,什么派克?”

“是不是好贵的那种?”大宝难以置信地说道。

“百达翡丽5270G白金表,嗯,是这个。”韩亮说,“一百二十万吧。”

“多,多少?”大宝拿着手表的手在颤抖。

“一百二十万元人民币。”韩亮不以为意地说。

“这个行当,这么赚的?”大宝说。

我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说道:“是男式手表,也不可能是受赠。这个表,恐怕要查一查。送去DNA检验一下,看看表主人究竟是谁。”

“不用那么麻烦,每只名表都有自己的专属代码。去专卖店查一下,就知道售出时间和售出店铺了。然后再去售出店铺,就可以查到购买人了。”韩亮说。

“DNA也要做,这是证据。”我说,“毕竟买的人和戴的人可以不是一个人。”

大宝像是拿着一个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手表放进了物证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装着手表的物证袋放进他的勘查箱里,周围还拿手套垫了一下。

“你们看完了吗?子砚在群里发微信了,说是找到可疑路径了,现在县局重案中队的人正在赶过去的路上,问我们是不是也先过去?”陈诗羽在一旁说道。

“嫌疑人的可疑路径?好啊!”我站起身,说,“两条线都有收获,这个案子就距离破案不远了。”

坐在韩亮的车里,大家都在思考,大宝最先开口说:“老秦,你是在怀疑这是一起因为盗窃名表引发的血案对吗?”

我点了点头,说:“既然手表她买不起,又不可能是受赠,和她打交道的人也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保管,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不过,找不到尸体,即便是找到嫌疑人,也无法定罪。”

“是啊,仅凭这一点关联,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受害者,反而被警方当成嫌疑人了。”大宝说。

“而且,找不到尸体,是不可能定杀人案的。万一没死,会来一个‘亡者归来’的冤案。”我说。

“估计是找到了,他们在洋宫县光华橡胶制品厂的废料堆里找到一个箱子。”陈诗羽看着手机里的微信群,然后点开了一张照片,给我看,说,“你看,和视频上嫌疑人拖着的箱子一模一样。”

“厉害啊,加速!”我拍了拍韩亮的肩膀。

“限速六十,请遵守交通安全法。”韩亮答道。

“是啊,急什么。”陈诗羽说。

我很意外,很长时间了,陈诗羽对韩亮的任何话语都是持反驳态度的,今天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附和他。当然,从小组的团结性来看,这是好事。

“对了,子砚这丫头真厉害,她是怎么找到的?”我兴奋地说道。

“她刚才打电话和我说,这个对于他们图侦专业来说,并不难。”陈诗羽说,“她说她看到嫌疑人在橡胶制品厂附近连续出现了三次,显然是有意折返的,这就提示他有意在附近抛尸。此后,就看不到嫌疑人的影像了,可能是换了衣服或者摘了兜帽,就没有特征了。关键是,附近再也没找到有人拖着个行李箱了,所以高度怀疑就抛尸在这里。”

“而且,橡胶厂的味儿多重啊,可以掩盖尸臭。”韩亮笑着说。

“有道理。”我点头认可。心里十分迫切,焦急地搓着手心。

“我就搞不懂,你们法医为什么这么迫切地要看到尸体?是不是心理变态?”韩亮打趣道。

“扯什么呢。”我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这个案子不一样,有尸体,就有破案的希望了。当然,我从心里还是希望被害人活着,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3

尸体被停放在了位于洋宫县殡仪馆的解剖室里,高度腐败,恶臭难忍。

“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大宝指了指解剖台上已经完全巨人观化的尸体,说道。

刚才,在我们的车开近橡胶厂的废料堆的时候,大宝就确定了尸体正是在这里。即便是橡胶废料具有很大的气味,但依旧没有阻隔住尸臭这一种特别的气味。没有阻隔住尸臭,不仅经过了大宝的检验,也经过了苍蝇们的检验。橡胶废料堆周围围绕着很多苍蝇。

废料堆中,埋着一只行李箱,露出了一个滚轮。在林涛拍照固定完毕后,我和大宝合力把箱子从废料堆中拽了出来。“嗡”的一声,周围附着着的苍蝇一哄而散,还不甘心地在我们的头顶上飞绕。

这是一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看起来还是挺新的,箱子的拉链没有拉好,还有苍蝇从拉链缝中爬了出来。

在林涛再次对箱子外貌进行拍照固定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把箱子拉开。

一具呈绿色的尸体蜷缩在行李箱里,表面沾满了蛆虫。尸体已经完全巨人观化,随着箱盖的打开,一股恶臭弥散开来。我们头顶的苍蝇尝试着飞低了一些。

这是一具女性尸体,全身赤裸,箱子里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尸体的腐败肿胀,箱子基本上给填满了,箱底还有不少沉积下来的腐败液体。

“距离案发时间一周左右,尸体腐败程度吻合。”我抬起胳膊揉了揉鼻子,说道。

“可惜这里的地面没法提取足迹,不过我倒是可以在这些橡胶废料上看看,说不定能找出点什么。”林涛走到废料堆旁边,细细看着。

“我问了子砚,这个厂子里没有监控。”陈诗羽耸了耸肩膀。

“没关系,提取物证最关键的,还是这个箱子。”我说,“这么热的天,拖着箱子走了这么远,还要又扛又抱的,我相信嫌疑人一定会在箱子上留下他的生物物证。把尸体弄出来,送去解剖室,箱子抓紧送去DNA室进行检验。”

尸体的尸僵已经完全缓解,此时正平躺在解剖台上。大宝这个劳模,还是义无反顾地最先接触尸体,用水流把尸体上黏附的蛆虫小心翼翼地洗掉。

因为体内腐败气体的作用,尸体的眼球明显突出,舌头也被挤出了口腔外,肛门和子宫都突出在会阴外。

因为被蛆虫覆盖,尸体上的损伤情况看不清楚,但随着清水把尸体上的蛆虫慢慢地冲进了下水道,尸体表面的情况也就明朗了起来。

“脖子这一刀估计就是致命伤了。”大宝拿起比例尺,测量尸体颈部左侧的一个创口。皮肤上有了创口,就成了苍蝇最喜欢的地方,所以这个创口里黏附的蛆虫是最多的。

“皮下组织颜色深,说明这一刀有生活反应(3)。”我拿起止血钳探查了一下,说,“虽然是切割伤,不是刺创,但也怪深的。结合现场天花板上的大滴血迹,应该是颈动脉破了。”

“颈部没有掐压痕迹,但是双手双脚有明显的约束痕迹。”大宝一边说,一边让身边的陈诗羽照相。

我和大宝已经合作了快十年,所以工作起来配合很默契。在大宝和林法医给死者脚踝损伤进行检验的时候,我已经用手术刀局部切开了死者手腕部的损伤。

死者的双手腕背侧都有很明显的约束痕迹,虽然尸体已经巨人观,表皮一碰就会脱落,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明显的由绳索紧紧捆扎的痕迹。我的手术刀一碰到尸体手腕的皮肤,已经腐败了的绿色皮肤随之绽开,露出了皮下组织。很明显,表皮上约束痕迹下面对应的位置,以及周围较宽的区域颜色比其他部位组织的要深,这说明这些约束痕迹是生前形成的,而且是较大的约束力才会形成这么深的出血。

“脚踝和手腕一样,这人被捆得是真紧啊。”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韩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