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不难吧?”程子砚小声地说,“这是宾馆,每层都有监控,查一下进出这个房间的人的视频影像,不就出来了吗?”

“是啊,我们开始也这样想。”林法医接着说,“我们根据现场的血迹颜色分析,流血的时候大概距离案发有三到七天的时间。所以,我们视频侦查部门,就对七天之内楼道内的监控进行了快进播放。没想到的是,每个进入这个房间的客人,都离开了,没有发现失踪的人。”

“也没有疑似受伤的人?”我来了兴趣。

“没有,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林法医说。

“怪不得你们封了宾馆,老板的意见这么大。”大宝说,“他觉得自己不理亏啊。”

“我们有很多线报,这个宾馆藏污纳垢,也取了一些言辞证据。”高局长说,“但他们宾馆可能是有他们的一套对策,所以几次临检也没发现什么物证,他们对警方的抵触情绪也很强。这次利用这个借口停他的业,主要还是为了保护现场。他意见大也正常,但我们有法律手续。”

“那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我有些无措。

“我们侦查部门正在根据DNA来找人,如果找到血的主人,哪怕是尸体,也就有突破口了。”高局长说,“你们,要不去看看现场?”

“我来看看视频吧,既然不合理,就一定有不合理的理由。”程子砚细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挥手带领大家上楼去看现场。

现场是位于八楼806客房,门口被第二道警戒带拦住。

“整个房间我们都看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法医一边带着穿好勘查装备的我们进入警戒带,一边说,“主要的发现,都是在卫生间。”

说完,我们一起走进了卫生间。

“地面上,主要都是打扫现场的痕迹。”林法医指着地面上用白色粉笔圈出来的位置说,“基本上整个卫生间地面都有潜血痕迹。分析应该是用水冲地面,然后用毛巾等物体擦拭的。因为下水道口有强血迹反应。另外,就是墙壁上了。墙壁是瓷砖的,也有擦拭的痕迹,你们看,这些粉笔标出来的都是。”

“全是擦拭状血迹?”我戴上眼镜看着墙壁,说。

“不,有不少喷溅状血迹。尤其是这个马桶水箱给我们拆了以后,看到后面的墙壁是喷溅状血迹的。”林法医指了指头顶,说,“另外,屋顶吊顶上也找到几处喷溅状血迹。”

“这么高?”我抬头看着天花板,说,“这么高有血的话,有两种可能。一是工具上沾有血迹,随着犯罪分子挥舞凶器的动作而被甩溅出去。但是这样的血迹一般都会排列成一趟黏附上去,比较有规律性。而且因为黏附的血迹是一滴一滴的,所以血迹是小点状。可是这个天花板上都是大滴的血迹,且排列没有规律性,那么只有可能是被害人的大动脉破了,才能喷出这么高。”

“是啊,所以我们分析血的主人,应该死了。”林法医耸了耸肩膀,说,“这才会这么兴师动众,没立案的情况下,就调动了这么多人组成专案组。”

“我支持你们的观点,不过需要我们为破案做贡献之前,首先要找得到尸体才行。”我说,“以前都是有了尸体去找尸源,现在是只有DNA来找尸体。我们有力气也使不上。”

话还没说完,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响,陈诗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对我们挥着手,说:“你们来二楼一下,子砚发现问题所在了。”

“这么快!厉害啊!”林涛惊呆了。

我们下了电梯一路小跑到会议室里,看见程子砚正在电脑面前颦眉看着屏幕。大宝忍不住问:“小羽毛说你找到问题了,什么问题啊?”

“哦,很简单的问题。”程子砚抬起头莞尔一笑,说,“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房间进去的人有没有都出来。因为是要看七天时间的嘛,所以不得不快进去看。尤其是客人入住后的晚间时间,基本都是十六倍率快进。而且,这个时间段楼道里也没有人。这样,监控中断了两个小时,也不容易发现。”

“监控中断?”我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中间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监控是不工作的?”

程子砚点点头,说:“问题就是在这里。在这监控不工作的两个小时内,有人进入这个房间的话,我们就不知道了。”

“我去,那就是这个老板在作案啊?不然怎么控制监控?”大宝说。

“也不一定。”我说。

“是啊,不一定。我是说,关闭监控不一定是杀人。”程子砚说,“开始我还怀疑是不是巧合,正好监控出问题什么的。但刚才我调阅了其他楼层同一时间的监控,是没有中断的。不过,在这个时间,电梯和大堂的监控却是同时中断的。”

“那就说明不是监控系统的问题,会不会是这几个视频探头的硬件问题?”我问。

“从监控的工作机理上看,这种可能性不大。”程子砚说,“而且,我刚才又看了一下其他的视频。在这七天时间里,有三层楼在三个不同的晚上,分别中断了两个小时。极为凑巧的是,这三个时间段,电梯和大堂的监控也都中断了。这就很有意思了。”

“有规律,就说明不是机器的问题了,是人为的了。”我说,“而且,不可能在七天之内杀三个人吧?所以人为、定点、定时关闭监控,会是为什么呢?”

高局长正准备说话,一名侦查员推门进来,说:“查到了,8月24日中午,806房间确实被开房了,不过登记的身份证,是宾馆一名保洁阿姨的身份证。”

“那肯定是不对的。”程子砚说,“视频里,是一个穿着短袖、戴着兜帽、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思维跳跃着,跟不上程子砚的节奏。

“视频监控中断的那一天,是8月24日,这和我们技术部门推测出血的时间一致。”程子砚微微一笑,说,“而这一天,正好有一个男人入住,第二天中午离开。如果出问题,就只有可能是这一天关闭监控的那两个小时中,有一个女子进了房间。恰巧的是,这一天开房的信息居然是宾馆内部的保洁阿姨,这,说明什么呢?”

2

“今天早上你不还在和我抗议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高局长在坐在审讯椅上的宾馆老板面前走来走去,说,“还说你没有藏污纳垢,那你说说,你定点、定时关闭特定区域的监控,又利用自己宾馆职工的身份证帮人冒名开房,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你看高局长,这个,这个……”老板转着眼珠,绞尽脑汁编造谎言。

“毕竟806这个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的人血,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和这桩谋杀案有关。而且,可能还不止这一桩。”高局长没等老板开口,抢先说道。

“我的妈呀,高局长啊,你可别吓唬我。”老板这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坐到地上去,他颤抖着说,“我说实话还不行吗?我全说!你可别赖我杀人啊。”

“那你说说看,我看你说的合理不合理。”高局长坐到凳子上,跷起了二郎腿。

“我们宾馆罩着一帮‘小鸡’。”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

“别给我整这些黑话。”高局长厉声说道。

“哦,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提供场地给一帮风尘女子,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老板说,“真的不是我组织的啊,组织卖淫那可是犯罪,我不会干的。”

“不是你组织的?那为什么来你这儿?你们什么关系?”高局长追问道。

“什么关系?啊,嗯,我们是客户关系,客户。”老板说,“是这样的啊,领导你别急,我慢慢来说。这帮女子呢,和我谈了一笔生意。她们接到一单生意,就会来我办公室和我说一下时间。然后我就让前台安排给她开一个虚拟名字的房间,并且通知保安室在她指定的时间里,关闭她所进出通道的监控。这样,她们就可以用‘安全’‘无记录’等等广告语来招揽生意了。因为安全,她们的生意也就更好,而且价格也就更高。每成交一笔生意,她们除了支付我宾馆的房费以外,再多支付一百块钱。”

“这样的‘客户’,你有多少?”高局长问。

“这个,我没统计过,但我们真的不怎么认识的,就是脸熟而已。”老板解释道。

“不打交道?那她们怎么给你支付钱款?”

“都是她们来我办公室的时候,直接付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