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羞愤欲死,可姐姐劝我坚强,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爹娘还在等着我回去,我若死了,才是大?不孝,于是我只能将羞辱咽下?,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上了接她进宫的小轿,然后租了一辆马车回了家。”
裴端抬头看向丹卿,眼中的恨意如火:“可谁知,我回到家里?之时,裴家早已是一片焦土,我的爹娘,还有裴家的下?人帮工一共十一口?,全都?葬身火海。乡里?人说是下?人夜里?点灯不小心?着了火,可我知道,是太子在杀人灭口?!他?怕爹娘知道此事后会上京城告御状,他?怕他?的恶行被?旁人知道,所以他?就叫人灭了我裴氏满门!”
丹卿知道裴端定然是受了胤礽胁迫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血海深仇。
她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不向他?寻仇,为何还要帮他?做事?”
“公主,你?这么善良,怎么能想?象得到太子的手段?”
裴端继续说道,“我安葬了爹娘后,偷偷回到了京城想?要报仇,可那?是太子啊,我又如何有机会靠近?后来我偶然听说太子要去那?别院的消息,便扮做下?人潜了进去,我那?时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报仇的机会,可没想?到,这是他?戏耍我的陷阱。”
“我是见到了他?,不过?是被?扒光了捆起来送到他?面前的,他?叫人给?我下?了药,然后告诉我,姐姐怀孕了。他?说如果我肯听话,他?就不会告诉姐姐爹娘已死,而?只要姐姐不知道,她就能平安诞下?皇嗣,母凭子贵,富贵荣华的过?一辈子。”
“可若是我不听话,他?就将姐姐也带到这里?来,给?她喂一样的药,让她跟我一起沦为,沦为”
裴端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我原以为就算报仇不成不过?就是一死而?已,可那?时我中了药,体内如焚,手脚却没有半点力气,他?叫人堵了我的嘴,我连咬舌自尽都?不可能,方?才明白?,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着受辱。”
“我没有办法,我不敢赌他?还有良心?,为了姐姐,我只能答应,任他?为所欲为,”
裴端努力抱紧自己,“起初他?经常来,每次都?叫我遍体鳞伤,后来许是腻了,就不来了,我也就断了姐姐的消息。我不敢逃走,怕他?会生气虐待姐姐,只能绝食,用自己的命去试探。”
“就在我以为哪怕我活活饿死他?也不会再来的时候,他?竟然又出现了,他?似乎很满意我饿到惨白?无力的模样,他?说,叫我帮他?做事,只要我做的好,姐姐就会无虞。”
“那?日?之后,就有人来教我扮柔弱,他?们用羞辱和疼痛逼着我学会如何说哭就哭,怎么哭最好看,他?们还教我如何取悦女人,叫我如何利用鸟雀传递消息,我知道他?是要我去一个女子身边做细作。”
裴端又一次抬起头看向丹卿,这回眼中不是仇恨,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悲凉,“公主你?不是怪我不情不愿吗?其实,是因为我曾经每日?都?被?下?药,被?逼着跪在庭院里?,在众人面前自己动手,每一天,每一天!那?对我来说没有一丝愉悦,是彻骨的羞辱!”
说了太多的话,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公主,我不是不愿意靠近您,我是太脏了啊,我怎么敢,怎么敢玷污了您!”
丹卿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身冲出地?牢,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她知道胤礽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曾给?孙天阙下?药逼他?们在一起,可最后她叫孙天阙自己解决,不但没叫他?如愿,还痛打了他?一顿,之后也是因为此事,她选择远嫁,而?他?备受康熙责怪,更被?康熙忌惮。
他?是将对她的恨发泄在裴端的身上,不,应该说,他?试图将裴端变成另外一个孙天阙,他?叫裴端经历孙天阙曾经经历过?的痛苦,觉得这样裴端就会很像孙天阙,从而?走到她身边。
事实上,胤礽已经差点就成功了。
裴端确实很多时候都?会隐约带着孙天阙的气质,会让她不自觉的被?吸引,如果不是薛思文提前点破裴端的身份有异,如果不是她那?日?试探之时已然心?存怀疑,她或许真的会从裴端柔顺里?带着一丝不愿意的傲骨里?看到孙天阙的影子,将他?一直留在身边。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与裴端再更亲密些,得知真相后她会是怎样的崩溃,如今这样,就已经足够她恶心?得忍不住想?吐了。
不是因为裴端,而?是因为胤礽。
裴端口?中的胤礽已经不只是在发疯,他?心?里?的恶已经彻底释放,已经不配为人了。
“公主,要不然先歇歇吧,”
薛思文不知何时过?来了,扶住丹卿,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等你?好些了再慢慢审他?,好不好?”
丹卿紧紧的抱住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才叫自己平静下?来,不再作呕。
“素瑜,你?帮我将他?带出来,照看好,我得先缓缓。”
丹卿觉得脑子里?一片嗡鸣,她需要冷静下?来,不能冲动行事。
薛思文点头应下?:“好,那?你?先回去睡一觉,有什么事都?等睡醒了咱们再慢慢谈,你?放心?,我会替你?照看好他?,不会让他?出事的。”
……
在与胤礽的交锋中,丹卿其实一直很被?动,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胤礽在康熙心?中的分量,知道想?要动摇他?的储君之位没有那?么容易,一旦准备不足,只会将自己搭进去。
就像是历史上的胤禔,不就沦为康熙为胤礽洗脱罪名的工具了吗?
随便编造一个所谓的巫蛊之术,就用胤禔的后半生为胤礽复立做垫脚石,就算最后胤礽又一次被?废储,胤禔也没有被?平反,一直圈禁到死。
丹卿不想?做这个垫脚石,所以她从未想?过?要直接对胤礽出手,就算是私矿一事,也是捅到康熙面前,寄希望于累积他?对胤礽的失望而?已。
可如今,知道了裴家的事后,她不由得问自己,只要胤礽被?废储就够了吗?
她记得历史上胤礽被?废后依旧是亲王,虽被?圈禁,但妻妾儿女成群,富贵荣华不减,一直活了很久很久。
这样的结局并不足以偿还他?做下?的孽,裴家怕只是沧海一粟,不知还有多少人被?他?所害,却根本告求无门!
可是如今,她又能做什么呢?
丹卿这样问自己。
她离京城太远了,所能得到的消息也过?于滞后,就算她有心?揭穿胤礽的丑恶,却也鞭长莫及。
她能信任的人,都?是她的兄弟,她也不想?让他?们陷入危险之地?,所以必须得另辟蹊径,换一种方?式接近胤礽,探得内情,掌握主动。
而?如今,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就在眼前,但是丹卿有些犹豫。
裴家满门如今只剩下?裴端一人,他?已经受过?太多的痛苦,她若是再叫他?重回险地?,说不定会遭遇同以前一样,甚至更可怕的经历,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可若不用他?,她如今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就在丹卿还在纠结的时候,裴端却是主动说想?再与她谈谈。
丹卿叫人将他?带了过?来,不再有任何的威逼利诱,而?是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
“我其实并不知道太子的什么机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他?用鸟雀传递消息的方?法,但我太久没有传出去消息,只怕外面的暗线早就发现异常撤走了。”
裴端直言道,“我曾经出卖过?公主,您当初早产还有察珲多尔济的死讯,都?是我传出去的,您要罚要杀,我都?心?甘情愿,但若是您还愿意留我一命,能不能送我回京城去?”
丹卿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你?现在回京城去,就不怕太子杀你?灭口?吗?”
“我不怕死,如今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但我不甘心?,我想?回去再试试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