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严厉会让孩子产生太多的负面情绪,譬如他,而太过宠爱又会让孩子性格扭曲,譬如靖霖。此时此刻,皇帝才头疼地明白,教养孩子真的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在皇宫这样的环境里,永远也无法养出像宋平安这样的一个老实人。
宋平安一直没作声,不管靖霖怎么叫他都没用,渐渐地,才明白向来和善宠爱他的爹爹是真的生气了,靖霖这才害怕地想哭,红着眼眶拼命地摇他,可是宋平安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仍然不作声。
「爹爹,爹爹,不要不理平儿,平儿知道错了,平儿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哭得凄惨的孩子,皇帝觉得告诉平安这件事,也许,并不全然是一件坏事。靖霖如此在意平安,可以利用这一点来纠正他逐渐变得扭曲的个性。
宋平安还是没什么反应,靖霖哭得更大声,皇帝便叫人把他带走了,孩子不肯离开,被抱走的时候,哭喊的声音传得很远。
现在宋平安的反应就像当初知道靖霖被责罚得手掌心红肿,皇帝以为他生气的时候,不,也许今天更严重一些,因为皇帝试着叫他时,他连「是,皇上」都不说了。
烨华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最终把手轻轻覆上平安垂放在膝盖的手上,叹息一声,道:「平安,知道朕起初让你进来深宫时,为什么要蒙上你的眼睛吗?」
宋平安怔了半晌,才望向皇帝,慢慢地摇了摇头。
烨华笑了一下:「你知道吗,皇宫很脏很脏,脏得只要在这里待久了,人的心就会变得比墨还黑。朕不想让你看见这里的黑暗,不想让你温暖的心也变得冰冷,不想你也变得和宫里的这些人一样。」也不想有一天,不得不举起刀割断你的喉咙。
皇帝笑着的表情中透露些许落寞,宋平安怔着看了一阵,默默地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皇上……」偶尔,平安会看到皇帝不时露出冷硬以外的表情,他不知道,只有在他面前皇帝才会轻易流露心中的脆弱,更不知道,皇帝不止一次利用自己的脆弱,来寻求他的疼惜与安慰。
皇帝反握住他的双手,道:「朕现在告诉你这些,是让你不要想太多,宫里的一切都太复杂,靖平一个孩子身处这样的环境,是很容易养出些坏毛病。朕该和你好好谈谈靖平的事情了,你告诉朕,靖平现在这副样子你想怎么办?」
平安一脸犹豫:「靖平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子身分,平安怎能插手,一切由皇上作主。」
皇帝挑着眉看他,笑道:「要是全由朕作主,那朕就索性任由他这样继续下去,如何?」
宋平安立刻着急起来,「皇上!」然后在皇帝的一脸戏谑之下,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都说了全由朕作主,还这么紧张干嘛?」皇帝笑够了才继续正题,「说吧,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朕。」
平安低头想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若宫里不好的话……能不能让靖平出宫?」并且家里的老人也想见孩子,这次进宫后,靖平都没出过宫,三年里,想孩子的宋家二老不知道都在他耳边叨念了多少回。
「让靖平出宫磨练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惜的是,他贵为皇长子,不能出宫太久,也不能太常出宫。」若他一意孤行,只怕届时朝廷中的一些顽固派能把他烦得日夜不宁。
说完后,想了想,皇帝又道:「朕知道你爹娘这么久不见靖平肯定想他了,这么吧,等把怎么教养靖平的事情解决了,朕让他出宫去见他们。」
一听这话,宋平安既欢喜又隐隐觉得不安,毕竟靖平方才的那番言行在这个善良的老实人心里造成的打击比平地一声雷还要强烈,这种问题一看就知道不好解决。毕竟曾经也带过孩子,平安明白教养孩子又不是捏泥人,想把他捏成什么形状就捏成什么形状,要不然世间哪还有好人和坏人之分?
这时,皇帝又发话了:「首先得给靖平再找位夫子,以他那顽劣性子,这夫子不仅得有才识,还不能古板守旧,鬼点子要多,不然治不住这小子……」
听到这些,宋平安眼前一亮,欣喜道:「那就找郑兄吧,呃,是郑容贞,郑大人!」
皇帝没料到他会提到这个人,说实在话,他原本是想都没想过让郑容贞来给皇子教书。毕竟负责教皇子们识字博古的夫子向来是从翰林院里专门挑出来的人选,而郑容贞不但没透过科举半路杀进朝廷为官,眼下他风评在外,世人皆知道皇帝重用于他,几乎事事都要与之商谈,若点他为皇子师傅,大家肯定会以为未来太子人选不出有二,这样的结果恐怕对靖平百害而无一利。
但在这时候,皇帝又不忍拂了终于露出些许明朗的平安的意,便也没点明原委,而是先说道,会好好考虑。
皇帝没有立刻应承,而是说会考虑,平安向来迟钝,但也明白没有决定的事情就有变动的可能,所以听到这些话,心里多少有了些底。后来一想想,也对,郑容贞如今于朝中身兼数职,哪还抽得出时间来教皇长子学识呢,于是便也释坏了。
《待续》
文案
在皇子的教導問題解決後,
皇帝決定舉行自開國以來的首次秋狩。
秋狩秋狩,之所以在秋天狩獵,
便是因為這時動物們會吃得肥滿肉厚好過冬,
而打到的獵物自然也是美味鮮甜。
只不過鮮美的可不止那些獵物,
還有被皇帝騎馬載到林子裡,然後吃乾抹淨的宋平安。
可歡樂熱鬧的秋狩卻沒能順利落幕,
一點鋒芒,閃現出詭異的光。
沒入皇帝體內的暗器,帶出了重重疑點。
難道,宮中竟真的只有費盡心思的算計?
第一章
这一日,关于靖平以后的教养问题,皇帝和平安并没有谈出什么比较好的主意,平安和皇帝分开后,终日为这件事头疼。而皇帝则想了想,在二皇子靖熙病后的第三天,去到庄妃的景阳宫中探望。
庄妃一直无出,和沈贤妃当年的关系还可以,这也是皇帝让她养育靖熙的原因。皇帝几乎没踏进过景阳宫中,这次亲自到来让庄妃受宠若惊,抑制不住地紧张,结结巴巴地带皇帝到靖熙睡的屋里。
皇帝进去的时候,靖熙还在睡,屋里到处弥漫一股药味。皇帝坐在床边看着孩子,顺便询问一下靖熙的情况,知道他是身子骨弱才会病这么久,多疗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庄妃在一边陪了一阵,后来说要给孩子拿药便转身出去了。
皇帝则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孩子。对于这孩子他没有多大的印象,只有逢年过节皇室举办的宴席上才能见上一面。此时仔细看了才知道他长得挺像沈贤妃,只不过眼宇间有些许像他。记得他比靖霖只小九个月,但看起来却瘦小了一大圈,脸色没有靖霖那么圆润健康,病病弱弱,有些苍白。皇帝看了一阵,不禁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块玉佩小心挂在孩子的脖子上,再帮他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皇帝并不知道靖熙知道他来过又走时的失落,更不知道发现这块玉佩时的喜悦,从那以后,靖熙睡觉都会紧紧地握住这块玉佩,别人一动它,便会立刻醒来。
从景阳宫里出来后,皇帝又去了靖霖那里,从昨晚起他就命人把他锁在屋里不准出入,等他现在走进去一看,发现这孩子正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知道父皇来到,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努力睁开哭肿得桃子般大的眼睛抽噎地问:「爹爹呢,爹爹怎么不理平儿,平儿错了……平儿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才能改正,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孩子,皇帝问他,为什么要欺负弟弟?靖霖抹着鼻涕眼泪,回答说,因为大家都说皇弟的出身比靖霖好,以后肯定会当上太子把靖霖压在身下欺负。
「大家?」皇帝微微皱眉,「告诉父皇,究竟是谁这么告诉你的?」
靖霖抽抽噎噎:「不、不记得了……反正很多人都这么说……他们还说,如果靖霖不给他一点颜色看,他肯定不会把靖霖放在眼里……」
养不教,父之过。听完他的话,皇帝沉默不语,靖霖变成现在这样,他的确脱不了干系。
翌日,靖霖因过于顽劣被皇帝罚面壁思过三天,伺候他的太监和宫女以监管不周之罪每人重罚十杖,三个月内不得领取月俸,并把伺候皇长子的宫人撤销过半,命令此后皇长子凡事须亲力而为;至于二皇子靖熙这边,皇帝每日命御医去诊视,并派人送去无数名贵养身健体的药材。
三天后,思过完毕的皇长子还必须登门向二皇子道歉,若不能取得他的原谅则继续面壁思过,并罚抄十遍《论语》,若抄不好,再罚抄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