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蛾低声吐出两个字,手指竖起来比划了一下,那在做饼的摊主连连点头,心领神会收下。
里面的碎银是给他?的报酬,纸条是要他?传递的消息。
建康有不少摊贩都是一边做着正经生意,一边兼顾赚点传话递消息的小?活,小?蛾对他?们相当熟悉。
小?蛾拿着胡饼转身的同时,摊主的儿子已经拿了荷包一路小?跑,去传话了。
城门现在被严防死守,袁四郎即便隐名埋姓躲起来,也没有办法离开建康。
所以他?能把崔兰因?约去的地?方也逃不过建康郭城的范围内。
只?不过是偏僻些、冷清些。
是一处被大火烧过、只?剩下些许残垣断壁的行宫。
租车行的车夫给她们介绍,说这里曾经爆发过疫病,被圈禁过,当时里边的人要不活生生饿死,要不到?最后也被火烧死。
快速斩断疫病传播最好的办法不是一碗碗汤药,而是一把大火,古往今来都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这是大晋皇城,又是皇室行宫,也不知道当时里面被困住的是什?么人。
“两位娘子为何要来这种地?方,这可不是什?么玩闹之处”
小?蛾冷冷打断他?,“用不着你多问,拿了钱就走?吧。”
“欸!欸!”车夫钱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了,点头哈腰坐上车,驾车离开。
崔兰因?掀开薄纱,抬眸望上去。
行宫原本建在一个小?土坡上,旁边应该遍植林木,但是被大火波及,只?留下十来根焦黑的木桩零星分布在山坡上。
绿油油的野草像一块绿色的地?毯从坡底铺到?坡顶,坡顶被铲平,砌了地?砖,上面横七竖八倒着残破的梁柱、琉璃瓦,半片精美?雕刻龙形饰纹的瓦当躺在地?上,彰显着此处原本的不凡。
小?蛾警惕地?扫视四周,袁四郎选在此处的好处也是因?为这里通透,不太适合躲人、也不适合埋伏。
“啪啪”两声不紧不慢的拍掌声把两人的目光吸引到?西北角上。
只?见袁四郎正翘着腿坐在一红色镶钉的柱墩上,在他?的身后还立着两名形容猥琐的男子,一身地?痞无赖的气质,并不像是世族会选用的侍卫。
崔兰因?按着自己的左手臂,她的手臂上绑着一只?上了箭的袖弩,箭上还沾上从公主那儿拿来的迷药,只?要擦破了皮,至少能让一个人失去行动?力。
“盈盈果然是个勇敢的女郎,悦儿经常在信中夸你,说你是她见过最勇敢的人。”
悦儿便是温娘子的小?名,猛然听见从袁四郎口中吐出来,崔兰因?手都在发抖。
温家出事后,她曾见过袁四郎,就在卢府。
卢七郎不行后,他?那些莺莺燕燕关在后院都快憋疯了,一听说府里有年轻的世族郎君上门都想?方设法要去见一面。
因?为在世族之间,妾和家伎并没有多大区别?,只?要客人能看上,主家大方一点也是会很乐意送出的。
她们还年轻,不想?给卢七郎守活寡。
崔兰因?就被热心肠的“姐姐们”拉着一块去见见世面,往往也有一个被看重,连带着要走?好几个的情况在,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可能。
崔兰因?一张脸稚.嫩娇妍,惹人垂怜。
她们对她寄以厚望。
果不其然,当那位郎君在林间走?过,眼?睛朝她们的方向扫了一下,忽然就改变方向,走?上前,笑着就对崔兰因?道:“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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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崔兰因?并不认识他?,但他?张口就说出自己的名,让她万分惊恐。
她那时还不知道他?与温娘子有关。
崔兰因?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比起袁四郎你这样阴沟里的老鼠,只?能四处躲藏,我当然能算得上勇敢了。”
“哼。”袁四郎冷嗤了声,眼?睛阴恻恻盯着她,“但是爱管闲事就是你最致命的弱点,温家没了,你还活着,甚至活得比那时候还要好了,你摇身一变就成了崔家的女郎、萧家的新妇,有什?么不好吗?”
“还是安稳的日子你不稀罕不想?过,你把我们都弄成一团糟,把我拉下来,你得了什?么好处吗?无非是让崔家为你头疼,让萧家以你为耻辱,你的那好夫君为了你的事只?能与潘家一斗到?底,哈哈。”
他?面无表情地?笑了两下,意味着崔兰因?太可笑了。
崔兰因?道:“你为一己之私杀了那么多人,该羞耻的人是你,可笑的人也是你。你得不到?报应,我心不安,即便要伤你一千自损八百又如何,我也并无悔意!”
“说的好。”袁四郎又大力拍起了自己的手,又讽道:“你损的不但是自己还有崔家、萧家的名声,你不过是在慷他?人之慨罢了,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他?话音一顿,又说道:
“我与你不同,我看重我的姓氏,我的家族!我父亲的要求非常严格,因?为他?曾经有两个优秀的儿子,正直、宽厚、仁慈,就和他?一样,仿佛是那莲座上镀上一层金光的菩萨。他?们做事就好像喝水一样简单,升官、名声、父亲的信赖,得之容易。可我呢?千辛万苦才能做好一件”
崔兰因?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千辛万苦就是千辛万苦想?出一个阴谋诡计,再千辛万苦去欺骗一个天真无辜的女郎,最后换取他?想?要的夸赞和名声。
袁四郎站起身,展开手臂往前走?了几步道:“我是对不起温家,可我也救了很多灾民,像你的夫君,萧神玉当年不也是做出这样的选择吗?舍少保多!对啊,长公子若是站在我的位置上,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你也会用这种怨恨的眼?睛看着他?吗?”
小?蛾上前半步,护住崔兰因?。
她袖子里还有那把摩得锋利的剔骨刀,若袁四郎敢冲上来,她肯定能够把他?脑袋割掉。
崔兰因?愣了下,随即又道:“温家的确是有抬高粮价,可那也是因?为想?让周边的商贾把粮食想?尽办法运来,他?也用了高价买了那些粮食,随后又用极低的价格把粮食卖给百姓他?们本就是为了救民,可被你断章取义,抹去了后面,你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了无辜之人,你与萧临所做根本不同,如何相提并论?!”
袁四郎哈哈哈癫笑,眼?泪都笑出来,他?捧着肚子,断断续续道:“好啊,就、就长公子一人、高洁如月,我、我就臭烂如泥?”
半晌,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站直身道:“你会到?这里来,说明你还是在乎长公子的名声,知道若与石帮捆在一起,大家都不会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