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郑流。
这位工房长官对他笑道:“周公子是我郑流座上宾,我请公子前来饮茶,公子赏脸到此,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必在意我与黄门长。”
一旁的吴佩林也忙不迭的点头。
“大府成婚,向来有颇多讲究、颇多礼仪,哪怕一切从简,只怕也要耽搁月余。”
周修景拿起桌上的杯盏,轻轻吹了吹:“世上有许多可以挽回的和不可挽回的事,月余时间,二者皆可发生。
绣球之事可以挽回,可若是生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比如你又像两年前那般落水,又比如西蓬莱的悍匪入了城,恰好撞到了你这些事都是不可挽回的事,真就发生了只怕你又要追悔莫及。”
此时已然是亥时,天早已经黑了,乌云里隐隐绰绰有个月亮。
月亮的光透在云上,有些黑有些白,竟像是一张狰狞的脸。
明明是春日时节,一阵风吹入堂中,就如穿心之箭,让陈执安觉得有些分外的冷。
“他想杀人。”
陈执安在心中这般想着。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郑流依然在喝茶,吴佩林阴鸷的眼神与他的眼神碰撞,而那位周家的公子周修景,神色淡然从容,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来。
就好像他陈执安是地上的蚂蚁,而这位周家公子是路过的人。
路过的人低头逗弄蚂蚁。
如果他不愿逗弄了,只需踩上一脚,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真是无妄之灾。”陈执安心中骂了一声。
恰在此时,他隐约感觉到那【天上玉京图】中的昆仑泽里,昨夜种下的生姜从其中的氤氲中长了出来,异香扑鼻,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第4章 读了二年书的市井小民
清幽的香气似乎是直接从那天上玉京图中传入陈执安的脑海,旁人不曾闻到,却让陈执安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他抬着头,看向周修景。
周修景手拿杯盏,正慢悠悠的饮茶,他眼里透露出的浑不在意让陈执安有些恼火起来。
“我都死了一次,还以为这一世能够清闲度日,却还要被这富家公子欺凌?”
他心中这般想着,可随着脑海的思绪越发清明,他又逐渐冷静下来。
“天上玉京图中那一根裹着氤氲之气的生姜一定十分珍贵也许我也能踏上传说中的修行之道?”
“在这等事上死了,反而不值当至于那些银两,不知这富家公子想要给多少?”
陈执安心中思绪连连,可当他再度看到周修景举手投足透露出来的轻蔑与高高在上。
他自前世延续下来的执拗性子让他心里越发厌恶这位周姓公子。
“既然喜欢装,那就让他多吐出一些来?”
于是陈执安深吸一口气,他埋下头终于开口:“周公子多虑了。”
“嗯?”周修景抬起头来。
“人各有志也各有所求,不需周公子许以重利,我早在昨日就已经回绝莲舟徐家,不愿意去徐家为婿。”陈执安脸上带笑,语气却有些惶恐。
周修景尚未说话,一旁的郑流和吴佩林神色却都有了变化。
郑流神色变得有些认真起来:“你这小厮倒是有些有趣,你难道不知莲舟徐家的名头?难道不知徐家小姐徐溪月的貌美之名?”
吴佩林却只以为这画院小工心中是怕了,也贪图周家公子许下的允诺,就为自己铺一处台阶,让自己好下台一些,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
他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如此正好,人贵有自知之明,周家公子许你重利,让你往后吃穿用都不愁,你若是不识好歹,只怕要自食恶果!”
“吴大人误会了。”
陈执安忽然开口,打断了吴佩林的话。
吴佩林被这么一个小工打断了话,心中骤然恼怒起来,他正要呵叱。
陈执安道:“陈执安虽然只是一介画院小工,既没有功名在身,也不曾修行武艺,可心中却也有所求那莲舟徐家的名头我也听过,富甲一方,药材生意遍布整个苏吴州,可大府有大府的烦忧,有大府的愁索,我这般寻常的人入了大府无非只是吃的好些罢了,不比我在岐黄街上好过多少。”
“正因如此,我才会回绝徐家。
这并非是谎话,周公子许我银两,许我一个画院的主工之位自然很好,可我却早已回绝徐家,周公子不来寻我也无事,我自然也就受不得这些银两了。”
郑流越发惊奇了,只觉得眼前这少年竟然在岐黄街那等的市侩中养出了一些骨气来。
他有心夸赞几句,可又是瞥到一旁周家公子的面色便又沉默下来,只是饶有兴趣地旁观。
周修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你不要我给的银两?”周修景身体前探发问。
陈执安摇头道:“我家父亲是读书人,他自小教我,无功不受禄我回绝徐家是我本意,又怎么能因此而收周公子的银两?”
“更何况昨日徐家小姐前来见我,也许我许多银两,让我入徐家成婚,我也不曾收她的银两我本不爱财”
“世上还有不爱财的人?”周修景笑了一声,问道:“你这画院小工见识太浅,不知大府是何等的豪奢,也不知多少银两是多,那徐家小姐给了你多少银两?”
“五十两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