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浑浊的劫水卷来,从中跌出一个模糊的灰色人影,身形很是狼狈。
周雍跃上一旁那辆不知废弃了多久的自行车,换了个舒坦的姿势打量着对方,幸灾乐祸道:“不过就是打开一道‘门’而已,居然把自己搞成这样,难怪你们泉台六域这么多年也只能躲在地下。”
那人缓缓吸纳着劫水恢复气力,语气有些不善:“你没有告诉过我们,溟沧海还派了其他龙族过来。”
周雍一愣,随即摇晃着尾巴对着自己的爪子吹了口气:“宇文殿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就算溟沧海还有其他龙族跟了过来,除了齐云天,其他的也要受限于人世规则,和常人无异,又能拿你这个冥泉域的太子如何?”
宇文洪阳不愿与他多言,只淡淡发话:“此人是个变数,很有可能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变数?”周雍轻嗤一声,“你放心吧,变数这种东西对于我家老爹而言从来不是问题,只要找到了那位玄武尊主,莫说区区一个溟沧龙族,便是整个溟沧海,他老人家要翻覆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们只关心自己能得到的那一部分。”宇文洪阳显然并不信那些吹嘘之词。
周雍撑起身体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当然可以,老爹和你家那位尊上已是定好了,待得吞噬了玄武之力,收整个山海界为玉霄天柱一家所有,人世便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六家想怎么划分都是你们的事情。”
“这次一共放出了近八千只魔头,足够寻到那位尊主的下落。”宇文洪阳继续说了下去,“至于你要的那一只大天魔,也已经送到了说好的位置。若真如你所说,齐云天有伤在身,那绝对不是它的对手。”
周雍始终懒洋洋的:“那真是太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不想和那家伙动手,会掉毛的。”
“……”
苍白的显示屏上,一行行代码飞快滚动着,不知疲倦地进行着计算,缩减坐标的区间范围。
张衍切到了另一个窗口,看着龙城地图上无数个红点随着算法的筛选逐一消失,五分钟后,上万个可疑坐标已经锐减到几百个,大都集中在江边一带。再往后,算法还在继续,但筛选的进度慢了下来,几乎一分钟内只能排除几个点。
他将笔记本电脑搁到一旁,活动了一下脖颈与肩膀,顺便透过落地窗看了眼外面浑浊的天色。昨夜被齐云天抓挠过的后背还在作痛,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自己还是对此不要做任何处理为好。那位太子殿下,实在是太过敏锐。
――“你明明是一个人类,却像是活在人类这个族群之外,隐忍着猛兽蛰伏于林中的寂寞。”
张衍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双敲惯了代码的手,自顾自一笑:“寂寞么?如果我说是有那么一点的话,太子殿下会勉为其难地再多留一段时日吗?”
他阖上眼,难得津津有味地畅想了片刻,然后把自己尽可能地陷在沙发里小憩。他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住处,暂时没有挪窝的打算,不过这么大的房子,或许一个人住真的太空了些。
半睡半醒间,电脑忽然传出了报错的提示音。
张衍猛地坐直,看了眼屏幕上蹦出来的红字,啧了一声,关掉提示,审查起地图上剩下的几个点。他将地图放大,仔细确认过那一片位置后,不再寻找代码的错误,反而合上电脑站起身。
――“我设了禁制,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别轻易出去。”
推开门的瞬间,似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梗阻了一下,但随即就被破去。
――“那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吗?”
――“或许是一条线索,或许是一个陷阱。”
有趣,真是有趣,还是让我代你去看看,那里等着你的会是个什么惊喜吧。
张衍笑了笑,临行前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手指虚画几笔,留下一道金色的符文印在楼梯口转瞬即逝,这才开门而出。
齐云天赶到龙城大学时,意外地发现这里的鬼气竟然已开始变得稀薄,像是被某种蛮横的力量清洗过一次。
他循着周雍给的定位来到了校园中央的塔楼附近,最后终于在塔楼顶层寻到了“门”的痕迹。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道从魔域劈开,通往人世的通道竟然已被先一步毁去,显然是有人在他之前便料理好了一切。
齐云天半跪下身,手指按上塔楼冰冷的砖石,仔细分辨着其间残存的法力,却徒劳无功。
毁去这个“门”的生物对力量的操纵简直炉火纯青,没有浪费一点在多余的地方,自然也没有给他留下追查的机会。
是谁?
如今这个人世,除了清辰子与周雍,难道还有其他来自山海界的灵兽存在?
齐云天心中生出几分惊疑,正要细想,一股法力缺失的悸动忽然反馈回身体。他抬手捂过心口,随即意识到被破开的是他留在张衍家中的禁制。
第674章 【番外2】微霜初渡河
关于齐过去的一个番外,私设多如狗
微霜初渡河
朝闻游子唱离歌,昨夜微霜初渡河。
――题记
》》
早春的一场雨接连下了几日,轻而绵密,远看像是湿沉沉的雾,楚地魏州的一座小城在这样的雨幕里被浸出一种冷郁的石青色。到了清晨时分,一线日光堪堪分开云层,勉为其难透出些晴朗的意思,城外也渐渐有了人迹。
青衣舒缓的青年出得山中,走过略微有些泥泞的道路,终是在临近城门前抬头看了眼城上高挂的匾额。
淄城。
他驻足了片刻,便随着行人入城,途经茶棚的时候,依稀闻得有人在且惊且谈昨夜所见的奇观:“嘿,你们是不知道,昨夜我看得真真儿的!那雷忽然就这么砸在那山头上,我隔得老远都觉得地上抖了三抖!一定是哪家仙师来此除妖了!”
“得了吧,孤山岭那一片前前后后来了多少牛鼻子收拾,还不是一个个折了进去?”
青年听着那些话语随风而来,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一双端方文雅的眉眼中不起波澜。他缓步走进城,看着一条笔直的长街直通向前方,街道两旁是寥落的酒肆茶坊,货摊杂铺,驮货的马车自身边经过,马蹄声哒哒远去。
他望向远处,仿佛一眼就要望尽这座小城,眼中浮起些许恍惚。
青年顺着街道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前行去,循着记忆转过街角,却没能见到印象里的那座桥――这里曾经大约是有一座拱桥的,开春时流水潺潺,水上浮着桃红柳绿。只是如今河渠填平,已是改作几家热闹的商铺,迎来送往,一片喧嚣。
他不觉驻足片刻,也就不再往前走了,只来到旁边的一处摊铺前打听:“叨扰一下,请问……去往齐氏府第可是这条路么?”
“齐府?”卖货郎愣了下神,见问路的青年虽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连忙赔笑道,“郎君怕是说笑了,这淄城并无什么齐府。”
青年目光略微颤了颤,旋即笑道:“是吗?多谢。”
他自摊前走过,又往别处打听,得到的俱是茫然与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