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沧海眨巴了一下嘴,蹲下身与他目光齐平:“要不还是我去吧,免得你为难。”
这一次吕钧阳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师命不可违。你擅自跟来已是违背了恩师之意,回去当要领罚。”
“没事,最多也就是扒一层皮,我蛇皮厚,随便恩师他老人家怎么出气。”罗沧海又没个正经地笑了起来,“再不行,我就回叔父那里躲一段日子,等你把恩师的火气消了我再溜回来。”
吕钧阳目光仍是淡淡的,并不说话,随即觉察到什么,抬头看向远处:“他们开始破阵了。”
罗沧海一愣:“那么快?可要去拦下?”
“不必拦。”吕钧阳站起身,沉思片刻便有了决定,“阵门一开,我们也一并入阵。”
罗沧海点点头:“阵门一开,必是无数人争先恐后往里闯,我们混在其中,反倒不如何显眼。”说到这里,他不由露出些许向往之色,“小弟我当年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听叔父讲起过泰衡老祖的传说,想不到今日竟能得见瑶阴遗迹,实在是不虚此行。”
“……”吕钧阳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罗沧海对上那眼神,不由打了个激灵,随即想起自己这位师兄最恨妖修作派,有些委屈:“大师兄,蟒蛇都是蛋里孵出来的。”
吕钧阳并不是要怪罪于他,只淡淡道:“你与罗真人感情颇深。”
“那是,我可是我叔父孵出来的。”
“……”
“青泽道友来了。”应成霖立于一方阵脚,遥遥看着有个青色的影子往高处而来,不觉一笑,向着旁边莫天心、岳御极二人道,“那便是我先前与你们提到的那位散修道友,有他相助,我等四人各镇一角,必能破解此地密藏。”
言辞间齐云天已到了三人面前,打了个稽首:“三位道友有礼。”应成霖先行上前,主动与他介绍了另外二人。
岳御极出身还真观,才成元婴不过几十年,犹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听闻这青泽道人乃是散修,便已先存几分轻视,再观对方一身灵机淡薄,更觉其修为不过尔尔,口气中大有轻慢之意:“我等决意要结九阳阵引出此地阵门,你也择一处阵角候着,稍时听我牵引,莫要出什么差池。”
“青泽道友,”反是元阳派莫天心还了一礼,“听应道友说你在附近查探有无魔门异动,不知收获如何?”
齐云天略微笑了笑,拂袖抖出几件残缺法宝:“遇上些许宵小,已是解决了。不过魔宗想必还会来人,不可大意。”
岳御极眼尖,瞧着那些法宝中有两件仿佛是冥泉宗长老所有,自己一度在那些魔头手下吃了不少暗亏,这区区一个散修竟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倒教他不得不对面前这青泽道人高看一眼。
应成霖看着岳御极神色变化便知这小辈心中想的什么,见青泽不曾如何计较,便出面圆场道:“既如此,我等当尽快入得阵中,以免魔宗再生什么事端。”
莫天心点头:“当是如此。”
四人各自在阵角就位,齐云天知道对方也是想借此机会一窥自己道行,抬手间玄功运转,与另外三股灵机汇到一处――这三名元婴真人的功力他大约已有计较,当下出力时自然不会轻易漏了根底,只堪堪逊于他们一筹,不至惹人怀疑。
此地内藏瑶阴传承,这九阳阵也不过只能把阵门一时显露出来,外面那些弟子能否入得其中,还要看各自修为造化。
齐云天倒并不如何在意能进去多少修道之人,归来时他又清点了一番聚集在阵外的化丹弟子人数,这千人之中,此番能随他们几人一并入阵的想来不过半数。三代玄门派遣出来的弟子中,方振鹭是最后一个到的,显然是对霍轩这番差遣颇有些不耐,更不曾知晓此地玄机。
说到方振鹭,倒是有一人一直忘了料理……
“三位道友注意了!”岳御极此时运转九阳阵已至要紧处,大喝一声,法力震出。高空之中一阵轰隆巨响爆破开来,包裹在青桐山附近的飘渺霞光像是被九道利刃劈散,一道牌楼一般的阵门在山前显露出来。
刹那间,千百道灵光齐齐往那阵门撞去――久候在四面八方的修士皆在等着此刻的变化,争先恐后而来,唯恐落了人后不得入阵。
“哼,一群坐享其成之辈。”岳御极于高处看着这番光景,心中不屑,看了眼对面的青泽道人,“怎么,青泽道友不急着入阵吗?”
齐云天不紧不慢地一笑:“九阳阵还未收工,贫道若是妄动,岂非对岳道友有损?”
这反倒叫岳御极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抬手一收法阵,向着另外二人道:“我等也进去吧,没得便宜了那些小辈。”
齐云天仍不见多少急切之色,跟随在那三道遁光之后,刻意落了一步脚程转头最后张望了一眼青桐山附近的景象。
“网已是布好了,却不知能捕到些什么?”他抬手扶了扶脸上面具,将一丝笑意压下。
因青桐山异像现世的缘故,每日都有无数修道之士慕名而来,道道灵光划破琼霄,尽是光华璀璨的仙家气象。
张衍自忖自己料理那下院琐屑已是耽搁了不少时日,故靠着剑遁日夜兼程而来,又想起秦掌门书信有言,要自己谨慎行事,于是以“千幻玉鉴”幻化做了一副眉眼平平的道人皮囊,方便行事。
有时候样貌出众竟也是一种麻烦。张衍这么想着,又披了件鹤氅在身。
此时距离青桐山不过数十里,他索性放缓飞遁之速,从袖中取出掌门书信,反复看了看。
秦掌门三言两语交代了一番泰衡老祖与溟沧的因果,要自己此番取那瑶阴五器,若能事成,便再允自己再学一门门中神通。既然之前已答应霍轩走上一遭,此事顺水推舟当然没有不应之理,更何况还能多习一门神通。
神通这件事情,他先前便已思虑过,且从齐云天那里了解了不少――门中十二神通,于自身五行真光最契合的,莫过于那五行遁法。
但若此番能完成掌门所托,再得一法,倒正好给了他机会一试那门他早已心仪的紫霄神雷。
却不知大师兄那厢法宝祭炼得如何?待得了结此事回去,想来也该是出关了。
第125章
虽用九阳阵震出了此地阵门,然而入阵后又会是何等变化,无人能知。若换在往日,所有人不免斟酌权衡一番再行事,可如今密藏当前,稍有耽搁,只怕便会便宜他人,倒不如抢占先机,赌上一把。
千余名修道之士撞向阵门,最后入得阵中也不过数百人。齐云天从容步过牌楼,看着眼前那一派辽阔荒野上孤山独立之景,倒不似旁人那般慌乱――乍一看,眼前所见与阵外之景别无二致,但其实四周灵机流转已是陡然一变,当是大能修士所开辟的小界。先前的云霞不过是扰人耳目的迷阵,并无伤人之处,只是越往里走,想必越是高深莫测。
余下诸人也逐渐回味过来此地玄机,不再聚于一处,各自召集同门四下查探起来。莫天心见元阳派余下几名弟子皆是平安入阵,当下道了句先行一步,便领着人向附近一座山头去了。岳御极本也按捺不住,偏偏与他前来的师弟仿佛还困在那道迷阵之内,他一人倒也不肯莽撞行事,决意现在阵前等候。
应成霖四顾一番,但见数百灵光如流星雨落四散开来,心中亦有几分神往,忽又念及此行的元婴真人中还有个出身散修的青泽,于是转而向着身边眺望远处的青衣修士笑道:“青泽道友独自前来,不知眼下有何打算?”
齐云天的目光自远处第一峰一扫而过――那里光芒模糊却又隐有锐利之势,恐是大阵禁制所在,难以轻易靠近。他闻得应成霖相询,及时回过神还以一笑:“这方小界实在是方宝地,只怕再往前,还有法宝奇珍多不胜数,贫道散修出身,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应成霖暗笑他不曾见过世面,先前他已看得清楚,溟沧、少清与那玉霄所派遣而来的皆是化丹修为的弟子,显然也只是来此应卯,探个究竟,到底是玄门大派,什么样的宝物不曾见过,不似散修出身的道人,便入乡野村夫赶市集一般,瞧什么都觉得新鲜。他笑过之后,又觉得可惜,修道不易,这青泽虽已入元婴,但想来没有宗门扶持,到底成不了气候,当下忍不住提点一句:“青泽道友,此番小界秘宝颇多,趁着眼下我等乃是第一批入阵之人,正是一段上好机缘,万莫一时贪看,错过了好宝贝。”
齐云天点头一笑:“应道友好意,贫道领受了。”
“道友心性上佳,若是玄门正宗弟子……”应成霖见他直到此时仍是一派谦逊温和,暗赞之余不免叹息,“不提也罢,老朽此番若寻不到合适机缘,他年十六派斗剑,怕也是去不得第二次了。”
“十六派斗剑”几个字在齐云天心头滚过,像是猝不及防撕开旧日那道火辣辣的疤,但他依旧是游刃有余的,以恰到好处的惊讶与钦佩接上了对方的感慨:“应道友竟是去过那等法会的前辈么?”
“不敢。”应成霖连连摇头摆手,“想百余年前那场法会,最后乃是溟沧派齐云天与少清派清辰子平手得胜,何等风光,便知如今九州英才,尽出那三大玄门,我等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说到这里,他猛地醒悟过来自己一时感慨,竟忘了抢先赶往深处查探,便向青泽随口客套几句,转头往一处山峦去了。横竖四下看过后,都要往那最高处一观,倒是自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