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然意识到，她在衰老，她的脸色很苍白，多日不见她憔悴了，用再昂贵的护肤品，眼角还是会增长细纹，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有很多很多的不完美，甚至是缺陷。

“关于你父亲，你知道的有多少？”栾苏青开口道。

栾然神色一冷：“问这做什么？”

跟栾嫣的性格不同，栾然对那个父亲有憎恨，小的时候会听别人说闲话，长大之后她调查过那个男人，他在国外一家酒吧做驻唱，经常换工作，因为要去下一个城市，他通常不会在一座城市待太久，也不会找固定的女朋友。

他不是个好父亲，可他是个很充实的人，有自己喜欢的、快乐的一生。

像他这种人，既讨厌又招人喜欢，因为所有人都在背负枷锁，活在道德和别人的眼光中，唯有他自在如风。

栾苏青垂下清冷的眸子，似在叹息，道：“我是有想过打掉你们姐妹俩，除了身体条件不允许，我其实……也有过不舍。”

这是在向她解释那天在气头上说的话？栾然揪着衣摆点了点头，不知回什么。

栾苏青后来心态就变了，可能是外界的影响，她对那个男人的恨意，旁人一句句的奚落，让她无法承受，把怒火转移到她们姐妹俩身上了，归根结底是迁怒，她们姐妹俩并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回家住？”栾苏青又道。

栾然以为她是要强行逼她回家了，从小到大都是，母亲有着过分的控制欲，她道：“你不是要我跟席商沉结婚？我听你的话在跟他培养感情。”

栾苏青被女儿噎了，默了半刻道：“不用对他太上心，一个男人而已，天底下男人多的是，如果实在不喜欢……就算了。”

栾然惊愕地抬眼看着母亲，算了？这能是她家栾女士说出口的话？泼泼企鹅号//一.八七.六二四.一六.捌三

栾苏青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束缚了她们半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明明是亲生母女，她忽然有种极度无力的疲惫感，道：“我最近在看心理医生。”

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被控制在手掌心，她们越大，就越管不住，这种控制欲是不合理的，是私心在作祟，有好几个夜晚栾苏青都梦到了栾嫣看她的眼神，不是恨，是委屈和难过，是渴望母爱已久，但不曾拥有过的失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们那天的极力反抗撕开了栾苏青心里的口子，栾苏青清楚，已经拿女儿没办法了，总不能真的反目成仇，把她们逼到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栾苏青还不至于干出这种事。

栾然惊喜大于震撼，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去看心理医生，说明想开了，或者说，她准备想开了。

“早点搬回来吧。”栾苏青的语气与态度明显是在让步。

“嗯。”

栾然点头答应，也觉得回家观察母亲的变化更好。

母女俩都是工作狂，从来不会有什么下班之后一块儿回家吃饭之类的温情举动，栾苏青再怎么想改变，也不会一下子就换了性子，她还是那个强悍冷酷的母亲。

栾然下班的时候已到八点，她一个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很意外，居然在那看见了席商沉的车。

没听说光浩的人来了，那他在那里只有一个原因等她。

甜甜：小橙，你要独守空房了～

席商沉：？？？？？？？？？？？？？？？？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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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他找不到不喜欢栾嫣的理由

料到了官宣当天会有一堆熟或不熟的人来联络，栾嫣等到第二天工作的时候才把手机开机，一开机，四方八面的信息都涌过来了，其中有一条是栾然给她的留言

【妈妈最近在看心理医生，我估计她应该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你，这次没那么强硬了，你把握住机会。】

栾嫣看完信息还很愣神，母亲……去看心理医生了？这是她家栾女士做得出的事？

栾然不愧是跟栾苏青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在高强度压迫下，她研究栾苏青的心理状态很有一套，换句话说，就是极会揣测圣意，当天下午，栾嫣就接到了栾苏青助理打来的电话，说母亲想见她，想跟她谈谈。

栾嫣下班后从工作室的大楼一出来，栾苏青的司机就在楼底下等着她了。

地点在一家私人咖啡厅，栾嫣万万没想到，她到的时候栾苏青的面前居然坐着陆盛，母亲不光约了她，还约了陆盛。

栾嫣瞬间紧张起来了，快步走到陆盛面前挡住他。

陆盛拍拍她的小手安抚，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哄道：“坐吧，你不爱喝咖啡，给你点了个草莓蛋糕，今天允许吃点甜食。”

栾嫣咬着小嘴在他身边坐下，她还是不放心，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抱得紧紧的，陆盛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为了不太显眼，还默默地把手放到了桌子底下遮挡，在桌下轻轻晃了晃，食指一圈圈在她手背上摩挲。

栾苏青：“……”

这种小情侣的把戏，怎么可能逃得过栾女士的法眼。

栾苏青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气女儿把她当仇人警惕，但也怪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很感慨，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比她想象中要深，再次审视陆盛，他这个人确实很不错，就冲他对她的态度，不骄不躁，也不埋怨憎恨，他似乎永远都能用一种平稳成熟的心态去面对，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样想，栾苏青更能说服自己让他们结婚。

咖啡厅里的气氛相当寂静，忽然间栾苏青轻咳了几声。

母女俩嘴上剑拔弩张，栾嫣一听到她咳嗽的声音，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皱着眉道：“身体不好就不要每天拼命工作，你的公司不会倒闭，今年是不是又没去体检？”

“感冒而已，不碍事。”

搁以前栾嫣不敢用这种语气说话，说了栾苏青也不会听，现在依然不听，可就是这种话，才像个母女，有母女之间的人情味。

她跟栾苏青从各方各面，都没有母女的感觉，她爱吃甜，栾苏青却每天都要喝咖啡，从小就逼着她喝，可很多事情靠逼迫是没用的，讨厌就是讨厌，她一辈子也学不会喝咖啡。

气氛又静了静，栾苏青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敞开道：“其实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太合适，差距太大了，陆盛不符合我心目中的女婿人选，而且你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工作忙，聚少离多，怎么看都不是最合适的。”

栾嫣就知道，人的性格由前半生决定，这辈子是很难改的，栾苏青就算想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不会像平常的母亲，更不会向陆盛道歉。

心理医生只能起到辅导作用，不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我知道您不喜欢他，但妈妈，他是我选的男人，您管不了，如果您只是想说这些，我们没什么可聊的。”栾嫣的语气很强硬。

母女俩说不像也像，明明都关心对方，都要旁敲侧击打听对方过得好不好，却始终不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各退一步，栾苏青一直觉得栾嫣像她父亲，现在觉得，在固执和独立这方面还是很像她的，她确实管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