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手指抚着鸾枝的脸颊,叫她先睡,又再度把账本拿起来研究。
床头柜上黄灯氤氲,鸾枝定定地凝着沈砚青精致的侧脸,那凤眸中的恨与狠装不出来,应该是真的忙。可是心里头还是气闷。她其实也不是非要真与他如何,可是他这样赤果果的逃避,她却受不了。从前再累,也不见得对自己这样视若无睹呢……分明就是不对劲。
便把一颗枕头塞给沈砚青:“今晚不和你睡了,你自去书房打地铺吧。讨厌看见你。”
推着沈砚青下床,不罢不休。
沈砚青不肯走,肃着脸色咳嗽起来:“昨日才淋雨着凉,再打一夜地铺明日便起不来了。不去。”
鸾枝便要下地,鞋也不穿:“那换我去打地铺好了,免得我们母子仨遭人嫌弃。”
那臀儿摇曳,一娓桃色半透明蚕丝裙儿娇满满的,腆着个肚子一步一顿足这个被自己宠惯坏了的女人,闹起来的时候只挠得人又恨又爱。换在从前,沈砚青早已扑上前去将她桎梏在怀里,罚她、疼她、宠她……可是这会儿,却无力。
怕鸾枝摔倒,只得从床上潸潸然爬了起来:“那你早点休息。”
这样冷漠沉静的嗓音,听一句,心就碎了。
“好。”鸾枝‘呱当’一声把门关起,吹熄灯,上了床。
一床鹅绒薄被都是他身上好闻的药草香儿,闻着闻着眼眶顿地泛起了红,恨他无情,宁可被自己赶出门,都不肯假模假样的哄她作一场戏。伤人心。
门外夜空寂寥,阴压压的刮着凉风,屋檐下新挂的灯笼在风中孤单轻晃,莫名添出几许惆怅。
小院里没有人,沈砚青在廊前坐下。
陈妈出来倒水,猛见一道白衣白裤坐在石阶上,吓了一大跳:“这……这是爷吗?怎的大半夜还没睡呐?”
“屋里头闷,出来吹吹风……一会儿就回去。”沈砚青扫了眼身后紧阖的镂空房门,悠悠然弹开袖子上几片落叶。
他虽容色清肃,陈妈却一眼看出来了,得,这小两口的醋劲儿谁也不比谁差,敢情二奶奶拿今天下午的事儿出气,把二爷赶出来了则个。
却不敢开口劝,只同情地眨了眨眼睛:“昨天才淋了雨呢,大夫说您要少吹风,免得风湿入了骨头,对您的腿不好。再说二奶奶肚子大了,夜里头也离不开人照顾…”
“我不需要人照顾,陈妈你去杂房里拿张破草席出来,给他在书房里铺一晚上。明天还得早起呢,不赚钱,老婆孩子吃什么喝什么?”话音未落,那房门内却传来女人负气的嗓音。
脆生生,心狠薄情。
陈妈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说话……二爷您好自为之吧。
院子里顷刻又空却下来。
人来了又走,比一直没有人来过更寂寥。沈砚青想鸾枝,越坐越想。没有她在身旁,整个人都空空落落,魂不在身,心无安祗。
罢了罢了,又不是头一回拉□段主动求和?反正她是自己女人。
走到门边,抬手欲敲。顿了顿,又把手收回来。先试探地把门一推……竟是虚掩,竟然没有上锁。心中顿地一软,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就知她舍不得欺负自己!
顾不上了,真的很爱很爱她,想要喂她满足,得她的柔情与抚慰,多忍一天都是苦刑!
几步走到床边,撩开红帏薄帐,轻揽住女人香软的娇身,把她一抹开襟小衫儿拆解,清隽面庞轧上她胸前,薄唇毫不迟疑地含上那两颗莹莹美物……他知道她想自己弄她这里,她想了很多天了,不然今天晚上哪会如此威逼利诱……都怪自己不好,是他对不起她!
一面软薄被褥暗涌起伏,鸾枝骄喘嘘嘘把沈砚青环住:“刚才为什么不碰我,现在又来贪吃?”
微带着鼻音,显然因为被自己冷落而受了委屈。沈砚青把鸾枝一紧,磁哑嗓音饱含自责:“我只是怕我会忍不住……我怕你,不肯要我!”
鸾枝眉头皱起来,不给沈砚青继续软磨厮缠:“我几时说过不要你了……你说,你既没有怀疑我的清白,又不肯动我身子,是不是背着我和那个姓邓的女人做了亏心事?”
心思细腻的女人,果然一点点的味儿都能够被她嗅出,稍微一个不注意便要与她堕入万劫不复。
沈砚青心中苦笑,抵着鸾枝秀致的锁骨,半真半假的勾了勾嘴角:“若是,你会如何?”
又不正面回答。鸾枝恨恨地咬了他一口:“不如何。带走孩子,了情断意,老死不相往来!”
果然如此狠绝……然而那骨肉是他们相爱的结晶,他怎么舍得容她带走?连她也不许走。他在哪,她就必须在哪。
沈砚青默了默,把鸾枝轻揽入怀:“睡吧。记住,这世上我独独爱的就是你,无论如何,必不肯你容抛下我。”
那却由不得你说了算。鸾枝咬着嘴唇不说话。
……
一夜昏昏糊糊到天亮,满院子花开,馨香扑鼻,大清早的老太太就派人过来传唤。
“二爷,邓……那个……她病了。”婆子惴惴惶惶的说。
“那是她自己的事,与我甚么相干?”沈砚青在院中漱口,眉也不抬。
婆子没了办法,只得低头复述:“老太太说,二爷要是不肯过去,她、她就自己过来了……”一边说,一边频频地往厢房门上瞥。
“哼。”沈砚青面色一沉,一道青竹长裳冷飕飕掠过,大步出了门。
鸾枝在窗隙里头看见,便□□画伺候着自己下了床。
曲曲弯弯的青石窄巷,他走那一条,她走这一条,怎么着今天都要挖出他个根底来。
‘吱呀’一声,一道落漆的半旧红门被拉开,探出来姜姨娘软趴趴的嗔戏:“瞧瞧你这眼窝子青的,赶明儿别那么贪~~”
衣襟半开,手掂红帕,一抬头见到鸾枝,猛吓了一大跳。连忙砰一声把门合起,少顷改端了个痰盂走出来:“瞧瞧这眼窝子青的,一晚上没睡了吧?妾就是妾,撑死了给你个平的,再高的你也攀不上了。外头可等着你腾位置呢,何必伺候得这么不堪,也不怕把里头孩子顶着痛,嗤嗤~”
不给鸾枝让路,嘴里头不阴不阳,只怕不能把最开始那句话的来龙去脉掩饰过去。不想却说了太多,后悔已经来不及。
鸾枝被挡着过不去,心中着急,不由愠恼地皱起眉头:“姨娘在说什么呐?…什么妾不妾、平不平的,谁不堪了?”
姜姨娘不屑地抛了个媚娘:“哟,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呢,没想到被瞒得这样紧呐。如今整个宅子里谁人不晓得?也就奶奶你被蒙在谷里头罢……想知道答案?问你身后这个丫头,她知道。”
屁股一摇一摇的,吃吃笑着走了。
鸾枝心中不安感更甚了,问春画:“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