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林?!桂喜怔了怔,这名字熟悉又遥远,已是许久没有再惦念他。
“二老爷可有他的消息?”她问:“和福锦格格去英国了吗?”
许彦卿含混地“嗯”了一声:“你还欢喜他麽?”
“喜欢的!”桂喜察觉他呼吸一沉,不由噗嗤笑了,搂紧他的腰说:“是对哥哥那样的喜欢,在四喜班子若不是他相护,哪有干净的身子留给二老爷呢!如今他也有份如意姻缘,得了个锦绣前程,我心里替他高兴的很!”初时或许心如死灰过,但现在都释然了。
桂喜没听他应声,抬头娇嗔:“还气呢?”
许彦卿摇头,轻吻她光洁的额面,忽而淡问:“若是他孑然一身来找你,你会随他走吗?”
“怎麽可能呢!”桂喜揉揉眼睛,一股子困意说来就来,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没会儿便睡熟了。
许彦卿看着她半晌,掖好被角,起身趿鞋下地,穿好衣裳,灭了灯火,轻手轻脚朝门外而去。
PO18桂花蒸(民国)第一三八章 当年事
第一三八章 当年事
许彦卿沿着昏蒙蒙的过道走至楼梯口,玻璃罩子笼着壁灯减弱它的明亮,一线流光把朱漆扶手染成猪肝红。
他踩着楼梯板走到底,拉开门,就看到一轮皎洁的圆月,近得仿佛就在头顶上,映得满院白如银海,他看见院央摆着桌台,供着一炉檀香,两根红烛,地上盆底才烧过纸,黑漆漆灰烬里火星簇簇燃着,蒲垫上跪着个妇人。觑眼细认,挽着元宝发髻,插着一根福字扁金簪子,身穿藕荷色薄袄,浅蓝棉裙,一双粉底黛绿面的绣鞋紧裹住两只并拢的小脚,原来是大嫂,正俯曲腰身连磕三回,再念念有词片刻,方站起身来。
许彦卿低咳了声,冯氏似吓了一跳,迅速扭头,见是他,凄清地笑了笑:“今是家父的祭日,想趁晚无人烧把纸,还是被二爷看到。”
“人之常情,大嫂不必拘泥。”许彦卿捊高衣袖拿起另沓黄纸,蹲身在盆前一卷一卷地烧,冯氏用帕子蘸蘸眼角:“如今还记得给家父烧纸的,也唯有二爷你了。”
“不止是我。”许彦卿垂首没看她,只淡淡道:“大哥今也嘱托过的。”
他兄弟俩曾在冯氏父亲办的私塾读过六年书。
冯氏默然看着他的背影,乌黑发角还湿亮,宝蓝云纹袍子因着半蹲姿势而紧贴身躯,愈发显得肩膀宽厚,脊背魁伟,她曾透窗窥见桂喜趴在他背上玩闹,此时莫名有种冲动,也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前胸贴上他的后背,额面碰触他的发角,嘴唇咬住他的耳垂......
那时他们都还小,父亲器重这对兄弟,常带回书房再教会课,她总隔着帘子偷看他们,他们其实早发现了,也隔着书偷看她,后来倒被父亲有所察觉,他也未阻拦,甚命她端茶送点心甚麽的,后就在一起玩儿,有趟子要背着她绕院跑一圈,比谁跑得快,许彦昭背起她跑了圈儿,她看见许彦卿站在花树下,微笑着望着他(她)俩。
许彦卿没有背她,自觉认输。
她却生气了,谁也不理回了房。
谁都不知道,她是因为想让许彦卿背她,才答应上了许彦昭的背。
没隔多久许彦卿和谢家姑娘订了亲,她也和许彦昭做了婚配。
她无聊时会回想,若那次她先让许彦卿来背她,是否结局就改变了呢!
这成了千古谜题,没法考证!
许彦卿烧完纸,站起回首正和冯氏的目光相撞,他心微沉却面容平静:“夜深了,大嫂早些歇息罢!”
撩袍辄身便要走,听冯氏问:“二爷这是要去哪?”
他道:“去书房。”
再不多话,走得很快,迈出院门,许锦正捧着碗鸭血细粉汤在吃,见他近来,忙要收起,许彦卿摆手让他继续吃,一面低声问:“今晚间我和桂喜在净房时,外面可有异样?”
许锦嚅嚅:“小的不敢说!怕二老爷怪罪。”
“老实说就是!”许彦卿蹙起眉。
许锦左环四顾无人,这才悄悄道:“大奶奶进了净房,待有会儿才出来!”
PO18桂花蒸(民国)第一三九章 突来讯
第一三九章 突来讯
许母坐在矮榻上吃牛奶,嘴里抱怨:“天越亮越早,院里不晓哪来的雀儿,停满一枝叽叽喳喳,吵得困不着觉。让翠梅去打枝儿,赶跑没多久又聚拢来叫个不住。”
几房媳妇除冯氏站在她身边,方便递递拿拿,都很板正坐着认真听她说,桂喜也被叫进来,说是有事要商。
许母把牛奶吃有半瓶放下,指尖划圈抚揉胸口,皱眉道:“我顶烦吃这个,腥腻腻的,不如清粥小菜吃着舒坦。”
“都说吃这个皮肤能变的白嫩。”冯氏递过来糖渍的腌梅碟子,许母拈颗含在嘴里,嗤笑一声:“谁说的鬼话!擦鹅蛋粉都比这个管用。”
她看向桂喜:“你院子选的如何?看中哪个了?”
桂喜回话:“二老爷挑拣南角空关的梧桐院,虽不大却前厅后舍俱全,出入也方便。”
许母颌首:“让赵管事多遣几个佣仆去清理,你们也早些搬过去。”
桂喜答道:“已经清理有大半。”
冯氏听得懵懵懂懂,忍不住插嘴问:“二爷这是要搬走?”又道:“同我们住的好好的,怎说搬就搬呢?”
许母斜睨她一眼:“你不乐意?”
冯氏下意识攥紧手里锦帕,勉力笑道:“两房住在一起人多不闷,拐个门就能说话儿,我喜欢热闹!”
许母淡淡地:“你喜欢热闹,人家可未必!更况昨谢家托管事带话给我,谢小姐已从京城回来,表明婚事但得提上日程就快了,正奶奶进门,二房独门独院是需要的。”又添了一句:“彦卿做事总这麽周全!”暗瞟过桂喜,脸色不变,倒挺沉得住气。
三奶奶月仙拍手笑起来:“怪不得有雀儿在妈的窗外叫呢,原来是要喜事临门。”再看向桂喜:“日后也不用再请人教你认字,那谢家姑娘博学多识,现成的先生请教。二姨奶奶真是好福运!”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明褒暗贬刺人心扉。
桂喜扯唇笑了笑未答话,谢琳琅突然归家的消息,令她刹时措手不及。
那日许彦卿同她说起搬院的事,只觉隔音不好,不是那边的声响传过来,就是这边的动静传过去,时间长了彼此不自在。
桂喜想想也有道理,可现听许母的一番话,她心底莫名起了三分焦灼四分猜疑五分烦乱。
许二爷说过谢琳琅是不会回来的,他们的婚约不作数,可偏偏她就回来了,还要覆行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