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斯蔚低头笑笑。
早饭结束的悄无声息,程淑然吃完燕窝就上了楼,半个小时后推门下来,衣服已经换好, 手里拿着一把墨绿色遮阳伞。程斯蔚盘子里的煎蛋被戳的乱七八糟,程淑然只是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一直到换完鞋,她才转过头跟他说:“下午闲的话就复习一下功课,快考试了。”
知道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程淑然已经消失在门口。
不再管餐盘里的鸡蛋,程斯蔚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程淑然坐着的白色轿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于是站在空旷草坪里的人就变得极其显眼。沈峭把手里的红色飞盘丢出去,阿百飞奔出去捡,沈峭半蹲在地上,抬手把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臂线条随着动作舒展开。
杜宾犬不愧是猎犬,他咬着飞盘跑回来,一下子扑到沈峭身上,用沾满口水的飞盘蹭沈峭的脸。沈峭不生气,反而垂着眼睛,嘴角露出很轻微的弧度。阳光,狗,男人,这三个词同时出现的时候,好像是能让人感慨生活美好。
直到三秒之后,坐在草地上的人突然转过头,视线准确无误地穿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
视线冷又狠,程斯蔚怔了怔,重新拉上窗帘。
贺莱因为昨天会场招待不周正在被老爷子训话,程斯蔚回到房间,打开电视,拿着游戏手柄开了一局游戏。游戏背景音开得小,但贺莱还是听见了一点儿动静,他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警告他说:“程斯蔚,你要敢背着我破纪录,我明天就去你妈那儿把你那点儿破事都抖落出来。”
“你先让她接你的电话再说。”程斯蔚挂掉电话,盘腿坐在地上按了手柄上的start。
手感不好,跑过十几次的赛道中途也撞了好几次隔离带,别说破纪录了,三圈下来好几次成绩都是垫底。模糊中,程斯蔚听见大门开锁的声音,然后是男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语气淡淡的:阿百,你别在我身上蹭。
游戏画面里的跑车在地面上划出黑色的弧线,紧跟在后面的银色跑车随即超了过去,程斯蔚瞥了眼右上角1/1的排名,嘴角抿了抿。
两三岁的小狗好玩,飞盘丢来丢去就是不嫌累,沈峭看着大理石地砖上的黑色脚印,没怎么犹豫就蹲下去,用手去蹭地板上的黑泥。
“你不用管,家里会有人打扫。”
头顶传来声音,语气轻松,沈峭稍稍抬起头,和倚着栏杆的程斯蔚对上视线。
家里客厅的灯亮着,所以程斯蔚很清楚地看见沈峭额角上的薄汗,头发有些凌乱地捋在那脑后,t恤上满是黑色脚印。旁边的阿百应该是有点累,这会儿看见程斯蔚也不叫,只是安静地趴在沈峭脚边。
“要不要玩游戏?”程斯蔚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灰色手柄,“我朋友有事儿来不了,我自己玩儿也没什么意思。”
“不了。”沈峭转过头,用手背又抹了一下地砖上的泥渍。
被拒绝的干净利索,程斯蔚也不生气,他抓着手柄上的手绳,看着沈峭,说:“我妈没跟你说吗,我之前得过抑郁症,康复之后也很需要别人陪伴。”
“我现在就很需要你来陪我玩游戏。”
蹲在客厅中央的人缓慢地站起来,一秒之后,程斯蔚听见他低声回答了一声:好。
程斯蔚笑眯眯地回到卧室等待,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新手柄,正在调整参数的时候,沈峭走了进来。他的头发湿着,衣服也换过了,看起来是刚刚临时冲了个凉。程斯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问他:“赛车你玩过吧?”
沈峭走过来,但是没坐在他旁边,而是坐在床边没有铺地毯的位置。
“没有。”
“不是吧?”程斯蔚扭头看他,眉毛轻微挑着,“居然有人没玩过单机赛车游戏?”
沈峭看着放在地毯上的红色手柄,然后看向电视里有些花哨的游戏画面,再一次回答他说:“没有。”
“没玩过也没关系,你连货车都能开,赛车游戏估计很快就能上手。”程斯蔚挑了条难度中等的赛道,按下确认键,“你可以选车了。”
坐在斜后方的人伸出手去拿手柄,程斯蔚能闻到洗完澡后干净的沐浴露味道,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目光再一次落到沈峭的右手上。这一次沈峭的指关节上没有缠绷带,手指显得更加修长,除了略微有些怪异的无名指关节。
在程斯蔚走神的时间里,沈峭已经选好了车,是游戏设定的原始车辆,黑色丰田,各项指标都十分平庸。程斯蔚也没有多说,选好自己的车之后,按了start。
结局跟程斯蔚想的一样,有沈峭在,他不再是最后一名,有一把还发挥超常甩第二名大半圈,超了贺莱一周前创下的记录零点三七秒。程斯蔚笑着把手柄丢到一边,靠着床扭过头,看着沈峭,笑着说:“果然竞技比赛还是得跟人比才行啊。”
沈峭握着手柄的指尖动了动,接着抬头看了他一眼,喉咙里蹦出了一个音节。
“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
“不说话。”程斯蔚看着他,想了想又修改了下自己的用词,“不爱说话。”
沈峭跟他对视了几秒,回答说:“没什么特别需要说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跟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程斯蔚还在笑。
沈峭停了停,说:“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程斯蔚算得上胡搅蛮缠,像是贺莱,被他逼几个来回不是投降就是气得跳脚,但沈峭脸上没什么表情,语速不快不慢,就是很正常地回答他的每个问题。
“好吧。”
程斯蔚结束这轮对话,他坐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来回摆弄。他没说走,沈峭也就坐着没动,眼睛盯着电视,像是在发呆。直到耳边突然响起快门声,沈峭才转过头,皱着眉看拿着手机对准他的程斯蔚。
看着画面里沈峭的脸,程斯蔚又按了一下快门,然后歪了歪头,解释说:“我脸盲,下周开学的时候估计得麻烦你来接我,学校那么多人,我怕我认不出来。”
想再拍下一张的时候,拍摄画面已经黑了,下一秒,程斯蔚再一次闻到很清新的沐浴露味道,比上次更清晰。沈峭单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机,身体微微倾斜。
沈峭垂眼盯着他看,右手食指按下他手机的关机键,然后重新退回去,垂着眼俯视他,慢慢开口说:“不用拍,我能认出来你。”
手机屏幕沾上了一点沈峭的指纹,程斯蔚回过神,笑着回答:“那就好。”
擅自给别人拍照是很没有边界感的行为,沈峭很快连敷衍他都懒得敷衍,说了句“我下去了”之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野里。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程斯蔚重新拿起手机,编了条短信发了出去。没多久,电话就响起来,程斯蔚按了接听,低低地嗯了一声。
“什么意思啊,你给我发的这谁?”贺莱应该是还在家,说话的声音很小。
“你找人帮我查查。”程斯蔚仰头靠着床,看挂在天花板上来回晃的羽毛吊灯,“是不是本地人,家里人都是干嘛的,之前在哪个学校上学――”
“――叫什么啊?”贺莱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