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观春嘴角上翘,嘿嘿傻笑?,她连连点头:“还?是师兄关心我?!”

关心么?江暮雪看她一眼,如鲠在喉,最终也只是沉眉闭目,装作默认。

山风颇大,吹得柳观春一头青丝群魔乱舞。

很快,一个挡风的?剑罩盖在她眼前,柳观春被风吹到刺痛的?眼睛终于能睁开了。

柳观春触摸坚硬结实的?剑茧,眼馋地感慨:“师兄,如何?幻化剑茧?”

江暮雪:“万剑诀的?化形篇,夜里将那?一册背熟后,再尝试练剑化形,自?会无?师自?通。”

柳观春忙不迭点头:“今晚回去就背!”

今日玩得这样久,柳观春竟也不觉得疲乏,回房还?想继续修炼……她的?确是个很乖的?弟子,江暮雪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观春并不知道剑茧不仅仅是一种术法,还?得由修士神识辅助幻化,偏江暮雪又是高境界的?修士,五感比寻常人敏锐许多……待柳观春摸上剑茧的?一瞬间,温软手指一触,江暮雪便有所感应,眉心轻轻皱起。

柳观春一旦百无?聊赖就有乱摸东西的?习惯,以前是无?意识去扯衣上的?线头,后来变成煲电话粥的?时候,会用手指不经意间拉拽腕上的?红绳铃铛。

柳观春闲来无?事,又因深夜御剑,认不清路,自?然只能专心致志地琢磨这一片光茧。

当柳观春柔软的?手掌触摸这片结霜的?光屏,料峭的?雪气会透过?她的?指缝溢出,寒气钻过?五指间,触碰到指骨的?软.肉,冻得柳观春后脊如雷电导过?,整个人忍不住瑟缩。

虽然有点受冻,可感受却又很新奇。

柳观春尝试把?两只手都按上剑茧,故意与它贴得严丝合缝。她试图并拢手指,夹住那?些飞来的?霜花,试图用掌心的温热驱散剑茧带来的?凉意,可无?论?柳观春怎么推掌滑动,光茧除了越来越冷,寒气没有半点消减的意思。

她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收手。

但柳观春好不容易得到一件玩物,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柳观春刚缩回的?手再次摁上剑茧,这一次,她故意温吞地戳弄,来回摩.挲、为所欲为地辗转,试图磋磨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柳观春自?然知道剑茧坚不可摧,怎么戳它都是无?用功,她不过?是有意找点事情做罢了。

然而,女孩自?以为自己作怪的小动作隐蔽, ろんぶん 好似背着老师开小差的?学生一般,偷偷摸摸干坏事……殊不知,因神识之故,这些细微的?动作,被江暮雪尽收眼底。

江暮雪竭力避开那?些放肆纵意的?感知,他不适地阖目,优雅的?下颌紧紧绷着,连带着嶙峋的?喉结都静止不动。

江暮雪心中想着,下次再幻化剑茧,须得附加雷电咒,阻止旁人肆无?忌惮的?触碰。

江暮雪从来不知柳观春的?玩心竟如此?之重,甚至带些调皮的?逗趣,一心和剑茧作对。

本该呵斥柳观春,可他更不想让师妹知道,自?己能感知剑茧上的?动静……平白令人难堪。

直到柳观春玩累了,她终于收手。

只是女孩的?手心动作收回,人又犯懒,想将整个身体靠上剑茧。

柳观春的?算盘打得极好,如此?一来,她就能站着闭眼睡觉了,多省事……

可惜,当柳观春微鼓的?衣襟抵上剑茧那?一刻,剑茧发出啵的?一声?巨响,光罩破碎,消失无?踪。

狂风又兜头冲上柳观春的?脸,卷起她的?长发,像是惩罚一般,推得女孩一个倒仰。

柳观春跌坐在伏雪剑上,和御剑的?江暮雪大眼瞪小眼。

柳观春仰望他,结结巴巴地说:“剑、剑茧碎了。”

江暮雪目光微沉,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和柳观春解释为什么,柳观春也没敢问,万一是江师兄化形技艺不精,她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多让人尴尬呀?

柳观春老老实实坐在剑上,这次她学乖了,不再搞那?么多花样。

女孩静得诡异,江暮雪便有些不习惯。

他背对着她,问道:“修士御剑赶路,若是求快,甚至能日行千里……既有空闲,你又惦念家人,为何?不回家看看?”

柳观春屈膝,单手托腮:“因为我?的?家很远啊,它在一个无?论?我?怎么御剑都到不了的?地方?。”

她甚至都想好了,努力修炼,飞升成剑尊,然后拿着她的?竹骨剑捅天?地一个大窟窿,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闻言,江暮雪忽然想起那?一条垂在梧桐枝子上的?红绸带。

树冠茂盛,遮天?蔽日的?一棵梧桐树。花叶扶疏的?枝桠间挂着一条条承载凡人心愿的?赤色红线。

寺庙檐角垂下璀璨灯火,幽暗的?火光照亮苍天?大树最上方?的?那?一截姻缘红绸。

又窄又长的?一条红布,上面书着柳观春一笔一划写?下的?愿望。

柳观春说,她想回家,她不求幸福姻缘,不求此?世美满,她只想恳求天?神能够大显神通,送她回家。

柳观春说了不止一次,她想回家。

可是,柳观春的?家究竟在哪里?不是玄剑宗的?话,难道在一个没有人能去得了的?地方??就连江暮雪这样厉害的?元婴修士也到不了吗?

江暮雪指骨微动。

他的?心神怔忪,心腑生痕。丝丝磨人的?隐痛,在胸腔深处弥漫,亦令他感到无?所适从。

原本冰天?雪地的?灵域不知何?时生出一根根漆黑藤蔓,枝叶生长,铺天?盖地,往灵域正中央席卷而来,那?些邪念缠身的?黑藤意图缠绕、试图破碎江暮雪的?道心。

是梦魇、是心魔、是恶欲与邪心。

江暮雪的?心神不静,他不喜这种失控感,他念了半阙沉心静气的?术法,可还?是没能压制下这股不知来处的?阴戾。

直到江暮雪回头,窥见柳观春随风拂来的?一片衣角,极柔软的?衣袍,轻若羽毛,拂于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