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柳观春才刚刚及笄,在古代虽然算是成年,但十四五岁的身体,又成日一顿饥一顿饱,养得皮包骨头,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力气。

柳观春背不动剑君,即便挽住他的后腰拖行,也只能勉强拖行几丈远。

柳观春愁眉苦脸了一会儿,又实在不想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功绩,她只能在附近找了干枯的藤蔓,就地编织一张大网,拖着剑君回到家中。

但这样一来,即便柳观春尽量找了平缓的地皮和草坡,剑君的后背还是沾了一片污泥和草汁,黄黄绿绿,看不清白衫本来的样子。

柳观春一个人独住多年,略通岐黄之术,她拿出别在腰间可以止血的梭梭果,用药杵子碾碎了,覆在年轻人的伤口上。

许是怕自己拖行剑君的恶行败露,柳观春借着上药的借口,把他的外衫割开了。

又烧了水,取了帕子, ろんぶん 帮他擦拭身体与头发,里里外外都擦拭得很干净。

柳观春生怕剑君重伤死了,一瞬不瞬盯着他苏醒,也好第一时间邀功。

然而,她太劳累了,竟一时没有撑住,趴在少年的胸膛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柳观春听到男人隆隆的心跳,她心神恍惚,一抬头,迎上一双清寒淡漠的凤眼。

柳观春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不妨碍她看到那双幽深黑眸时,眼底露出惊艳之色。

柳观春欢喜地道:“剑君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我为你用了止血的伤药,可能你还要养几天的伤……”

少年不说话,只垂下浓长的眼睫,看了一眼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

他抬起手,忽然目露杀意,冷声问:“蛟珠在何处?!”

对于修士来说,妖蛟内丹可使人修为日进千里,凡人服下则可延年益寿,他不信柳观春会放弃这么大的诱惑。

柳观春巴巴的救了少年人的性命,可他一醒来,非但没有半句感激,而是厉声质问她随身的东西都去了何处……分明是担心柳观春会偷东西。

柳观春鼻子有点发酸,她闷闷地拿出那把凝霜宝剑,还有那颗发光的珠子。

她说:“我不会偷东西,我只是看它们都沾了泥,所以用湿帕子擦了一下。”

少年剑君把宝物都装进储物水晶珠里,心神稍稍放松。

少年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因他一句质问,心生委屈,他虽感受不到那种细腻的情绪,但不妨碍他认真道歉:“抱歉,我只是一时着急,并没有诬陷姑娘偷窃的意思。”

柳观春摆摆手:“没事,误会解开就好啦!我叫柳观春,剑君有什么名号?我该如何称呼你?你饿了吗?要吃什么吗?寒舍简陋,唯恐招待不周。荤食的话,我只有去年冻好的雪兔肉、腊猪腿,素菜有用酸辣蘑菇凉拌的铃木耳……”

少年怔住,他皱了一下眉,柔和地问:“铃木耳不是一种传音的植物吗?竟能食用?”

柳观春羞赧一笑:“天底下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也是偶然发现它居然这么好吃,用水焯了,再放凉,就会变得滑溜溜,吃起来还有种黏黏的胶质……”

她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小心翼翼又问一句:“剑君吃吗?”

少年摇头:“我已辟谷。”

柳观春大失所望,满脸都是痛失知己的遗憾。

“但,浅尝一口,应当无事。”少年迟疑一会儿,这般说道。

柳观春的杏眼又亮起来,她起身跑出屋子,忙活晚饭去了。

屋里仅剩下那个重伤的少年人。

他揭开那些贴在自己伤口上的叶片,并指驱动灵气,将疗伤的灵力注入伤疤间,不过眨眼的工夫,几处轻微的割伤已经完全愈合。

余下几道还算狰狞的妖蛟咬伤,少年看了一眼,没有再动用灵力治疗。

他平静地躺在硬邦邦的白骨床上,鼻尖萦绕的都是屋子里晾干了的桂花香、药酒香。

一转头,他又看到窗外架起的晾衣杆,上面挂着几块绣着红豆的肚兜。

细细的颈带落入少年瞳仁,他错愕不已,忙避开脸去,没有再看。

少年一动不动地卧着,他第一次有那种浓烈的倦意。

没一会儿,少年闭眼,又沉入梦乡。

等到柳观春煮完晚饭进屋,她的小屋都被一团团风雪冻结了……而这些雪絮的源头,竟是床上躺着的那一位剑君。

再这样下去,饭菜就要凉了啊!

柳观春忧愁地推醒那位少年,小声抱怨:“剑君,你再这样使用灵气,夜里我只能把你赶出去了啊……”

许是少女的嘀咕太烦人,年轻人很快醒了。

他看到满屋的霜雪,很快收起外溢的灵域,“抱歉,我身上有伤,一时没能控制灵力外泄。”

柳观春摇摇头,“没事。快来吃饭吧,我什么都煮了一点,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少年实在沉默寡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顺从地跟在柳观春身后。

院子里,置着一张石头对垒的石桌,碗筷都是木头雕琢的。

有红椒炒猪肉、酸辣蘑菇拌炸过的老豆腐、黄花菜炖三脚鸡、清蒸葫芦瓜、魔芋雪兔汤……

一共四菜一汤。

除了那道正常的凡间红豆花糕,其他都是利用妖域的小动物,或者奇花异草,就地取材烹煮的菜色。

这是少年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做饭,他一时呆住了。

“这些菜,不合剑君的胃口吗?”柳观春紧张地问。

少年:“没有,只是有些……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