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头，宋书晴看着讲得头头是道的男孩。
“换你来。”突然将手上的锤子递给他，女人说道，“我其实完全不会，我当你的助手就好了。”
“欸？”
“快点，不然太阳要下山喽。”撑着脑袋，宋书晴催促着，“难道你不会吗？”
“我会啦。大概…”接过锤子，旬儿也蹲了下来，专心地看着破旧的木板。
一旁的宋书晴顺从地为男孩当助手，适时地在他的吩咐下递上工具。
当修补到最后一个破洞时，盯着旬儿敲敲打打熟练的模样，宋书晴忍不住问道，“欸，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厉害啊？”
“之前邻村的叔叔闲暇时会教我一些。”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旬儿自豪地抬起胸膛，“他还夸我有天赋，之后会是个很厉害的木匠”
“欸，那可真是不错，什么都能修，什么都能做。”看着眼前的男孩，宋书晴微笑。
“…但是我不能当木匠。”突然垂丧着肩膀，旬儿摇摇头，“我是不可能当木匠的。”
“喔？为什么？”女人疑惑。
“因为我只有读书当官才可以很多钱。”语气充满懊恼，男孩连手中钉钉子的力道都减弱了，“虽然我一点都不会读书，跟姐姐…朝姐姐不一样，我只是去学堂吃午饭的，课堂上总是瞌睡，老挨夫子骂，不像朝姐姐这么认真。”
“父亲走了，宏哥哥也不在，我是男子汉得撑起着个家才行。”
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脏兮兮的脸，男孩稚嫩的声音有着被生活压迫而生的清明，“而且朝姐姐也快得要结婚了，说媒和嫁妆都要钱的…呜，现在还有瑶姐姐，虽然瑶姐姐是老姑娘了，可能没人要了，但也得为她准备。”
旬儿一脸严肃地说着让宋书晴哭笑不得的话，女人摸了摸鼻子，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阵，而后缓缓开口道，“我不觉得当木匠有什么不好的。”
“比起不喜欢又没天赋的事情，做自己喜欢又有天赋的事情不是比较好吗？”用时指点了点男孩的脑门，宋书晴安慰着，“你也不用担心你两位姐姐的嫁妆，如果你朝姐姐想结婚，我会帮她介绍个好人家的。”
“至于你瑶姐姐…”
嘴角扬起，宋书晴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我已经承诺会为她负责终身了，所以自然是交给我来操心就好。”
“嫁妆什么，我才不会要的。”
＿＿＿＿＿＿＿＿
日落后，紫嫣的母亲也回来了，许久未见的母女相拥而泣了许久，而宋书晴只是和旬儿蹲在外头。
两人无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屋里隐隐约约的哭声。
当晚，在一同吃过饭之后，宋书晴便牵着踏雪准备回到客栈。
“粗茶淡饭，谢谢你留下来陪我。”提着油灯紫嫣看着身披帽兜的女人，低声感激地说道，“也谢谢你愿意来拜访我的母亲和弟妹。”
紫嫣无法用言语表述当她看着宋书晴蹲下同旬儿像是朋友般的闲聊，耐心地指点朝朝的功课，和比手画脚试图和自己失聪的母亲沟通的认真模样。
只觉得心底软软的，暖暖的。
“这算什么，你母亲煮得菜真不错，我都多吃了半碗饭呢。”拍了拍肚子，宋书晴一副轻松的模样，她止步，不愿意心爱的女人在夜风中为自己走远，“快进去吧，你的家人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不舍得松开手，只能慢慢地一指一指松开，紫嫣低着头，“…你，你也是我的家人的。”
怔住，而后轻轻地吻了女人的手背，宋书晴睫毛颤动，而后歪头道，“当然。”
眼里充满笑意。
“进去吧，我明日下午再来接你。”放开手中的温软，暗卫看着女人的身影原地退了几步，而后转身潇洒地上了马。
“快回屋！”回头叮嘱了一声，宋书晴大力地一夹马肚，踏雪便如箭矢般朝如墨的夜色中奔去。
一人一马漆黑的身影，转眼便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盯着宋书晴离开的方向，紫嫣独自一人站了许久，直到手里的油灯渐渐变暗，她才转身进屋。
“瑶姐姐。”抱着被褥的朝朝压着声音对着女人问道，“宋大人离开了吗？”她动作小心地为紫嫣铺床，其余人以然先睡下。
“是的，她明日再来。”拆掉发上的簪子，紫嫣来到妹妹的身边一同帮忙。
两人躺下，相互对视，就着油灯散发出的昏暗光晕，朝朝看着自己的姐姐，忍不住开心地微笑。
“怎么了？”神色清明的紫嫣看着望着自己的朝朝低声问道。
“总感觉…好像做梦。”眨了眨眼，朝朝感叹着，“前些日子宏儿哥哥将家里的钱都拿去，说是要作为盘缠去京城做官，那时本就有些困难的日子真的是…雪上加霜。”
“可后来，居然有一官家人主动找来，愿意雇用母亲做厨娘，薪饷也足。”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朝朝将手伸出被子比划着。
“连学堂也是，原本即使是弟弟也不一定去得了，遑论像我这般岁数大的女子了，可偏偏夫子说有位京城厉害的大人为我们写了推荐信函，让我们得以去学堂读书。”
“明明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京城的贵人…这真是太神奇了。”
“现在瑶姐姐也回来了，这一切都好似奇迹般。”
紫嫣看着朝朝闪烁的双眼，听着那番雀跃的话语，紧紧抓着被子。
自己是知道的。
知道那个奇迹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对自己比谁都好，却总是一副轻描淡写模样的人。
低声应和，“是啊…这真的是奇迹。”紫嫣垂眸，呢喃着。
“是我穷极一切，对着上苍许愿，经过无数轮回，才可能得到的奇迹…”
好像是老天专门遣来的救赎，为了将深陷沼泽的自己一把拉起，于黑暗中注入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