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泠泠躺了半晌没听见任何动静,心里纳罕,不知他又在搞什么鬼。于是悄悄拉开罗帐一角,没想到正好撞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目。那眼神深邃黑亮,似是暗夜中的星子,满含希冀。
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面上羞臊,只能立刻将罗帐放下躲回被子里,过了许久才有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你怎么还不走,难道真的要让被人发现么?”
“离开你我睡不着,就让我睡在床下好不好。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贸然碰你的,你别害怕。”他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卑微的讨好床上人。
他张了张嘴本想唤她“娘子”,又想起她方才说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又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小心翼翼地试探。
“可不可以别和那个人走得那么近呢?他对你别有所图,看你的眼神都不正常,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最懂男人,宋明思看她的神态分明就是对待恋人时的模样。那时的气氛如此暧昧,若自己当时晚到一步,她会不会真的答应了他?萧佑棠不敢细想,失去她的绝望他不敢再承受一次。
萧泠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在他眼里还有正常的男人么?相同的话,他早在几个月前就说过许多次,他甚至过分到当着兄长的面折辱自己。如今却借着失忆,将过往种种忘得一干二净。他倒是舒坦了,可自己只要一看见他就又想起被囚禁的日子,到头来折磨的始终是自己……
他怎么可以说的如此心安理得,毫不羞愧?
她的心里又痛又委屈,哽咽着说道:“你怎么想的,都与我无关。我怎么做,自然也同你无关。宋大哥为人谦和正直,他若是真的钟情于我,也会发乎情止乎礼,不会像你一般做出诸多逾矩之事。我自然也是愿意常与这样的君子交往的,还望你自重。”
这番话直白又绝情,残忍地将二人割开,恨不得此生不要再见。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话音未落,枕头就已被泪水打湿。
帐外男人的喘息变得粗重,似是酝酿着极重的感情,眼底的异色一闪而过。他起身坐在床下,紧抿着嘴竭力克制情绪,良久才颤抖着声音继续问道:“我是不是从前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才会让你这般恨我?既然如此,那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这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
“我可以没有姓名,没有身份,没有尊严,甚至失去一切……只求你回头看看我,一眼就就好……”
“哪怕你真的要同他成亲……只要你能开心,我再也不会私自干涉你了。”
“你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就把我当做小猫儿小狗儿一般,难过了就踹两脚泄愤。你若是不信,我也可以现在就将我的心剖出来,你一看便知。”
“只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心口被大掌钳住的窒息感如影随形,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最后一句更是难以伪装语气中的颤抖。他恨不得把整颗心挖出来,将自己最赤裸的一面全都献祭给她。若是她愿意屈尊将就,将他的心放在地上蹂躏践踏,他也甘之如饴。
权力地位、尊严荣誉……这些世俗外物,哪能比得上一个她。她若愿意怜悯自己,那掩藏在心底的野兽便是收起爪牙又何妨?
自己也可以砸碎自身所有筋骨,重塑成她喜欢的样子。她若是喜爱谦谦君子,那自己便做君子。她若是喜欢沉稳博学之人,自己也可以伪装成此模样。不求她真的能爱上他,但只要她想,他甚至都可以跪在她的面前……
萧泠泠已被他这番惊天的剖白震住,双目圆睁,难以相信他会说出这番话。同时,她又恨,既恨自己的心软不争气,听了他的话心底居然有所动容。又恨他竟然如此自轻自贱!
他可知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他的身份地位,甚至是他负担的责任,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是什么身份了么?怎么可以说出这番话!难道你想变成千古罪人,永生永世被钉在耻辱柱上任后人唾骂?你想史书里会怎么写你,一个昏庸无能纵情声色的皇帝?还是沉迷情爱的亡国之君?”
“如此自轻自贱,你要我如何能瞧得起你?”
萧泠泠再也忍不住,“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隔着轻薄纱帐与男人对峙。她甚至有些愤怒,唇瓣颤抖地喊出最后一句话,泪水已然决堤。
她看不清外面男人的神色,只能看见大概的身影,隐约瞧见他低下头,可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始终未曾从自己身上离开丝毫。
萧佑棠恹恹的敛眉,自嘲地笑了笑:“这些东西,我都可以舍弃。就像我方才说的,失去一切,换你一眼……”
他掀开低垂的罗帐,伸手为她拭泪。时隔许久,他终于再次感受到她肌肤的触感,温软滑腻,却烫得他心口发酸。
他的声音低哑,似是被火灼过:“瞧不起我也没关系,在你面前,我本就是下位者。”
“人们常言,‘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可从头到尾,我才那个菟丝花,唯有仰仗你才能存活……”
萧泠泠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到欺骗、伪装,可是没有,一厘一毫都没有。她的嘴唇张阖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坠落,浸湿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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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写肉哇o(╥﹏╥)o
0083 83 不改好色
“啪”!又是一巴掌。她气他竟然如此贬低自己,竟卑微到这般地步。可她更恨自己,竟然险些心软原谅了他!只好借扇他一巴掌发泄自己的怨气,也让自己更清醒。
也不知是哭久了没力气了,还是她舍不得,总之这一巴掌轻飘飘的,对萧佑棠来讲更是不痛不痒。
萧佑棠握住绵软小手,面颊轻蹭几下,连声音都带着哽咽:“若是有气便多打几下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些。”
说罢,捏着她的手又扇了自己几巴掌,声音比之前那次更加响亮,却依旧是不痛不痒。比起泄恨,倒更像是传达爱恋。粗粝指尖更是贪恋滑腻玉肌,亲昵地摩挲着,舍不得松开。
只是他这般享受的姿态,却让萧泠泠心有不甘。自己本意是想惩罚他,可他为何沉醉于此,自己反倒是成全了他!
她愈想愈气,忍不住又想将他踹到床下。怕他发现自己还是心软了,嗓音带着哭腔催促道:“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只是话音未落,她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萧佑棠这次并未顺势离开,反倒握住她的玉足。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中想要亲吻的冲动,声音嘶哑地叹道:“可是我根本离不开你,失去你的每一日对我而言是凌迟一般的酷刑。”
“我不想也不敢再承受了,可不可以就给我一个机会?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就这一次让我赖在你的身边……”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也不知何时他整个身子已经挤上了床榻,正跪坐在萧泠泠面前。
萧泠泠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连身子都崩溃到颤抖。声音也从小声呜咽变成放声大哭,两世的经历加在一起,她也是头一次这般失态。
原谅他?可是这让自己如何甘心?难道过去所有的伤害,他随意几句话就能抹杀的了吗?
可是不原谅他又会怎样?难道真的要让他死在自己面前,彼此才能解脱么?
她无法做抉择,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在不经意间便对他生出了姐弟之外不该有的情分。自己方才对他的所作所为,过度的亲昵骄纵,也不是一个姐姐应该做的。她彻底没了主意,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而她被这些记忆来回撕扯着,几欲裂开。
萧佑棠心中一颤,见她哭得伤心,竟也随之淌下泪来。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大掌轻拍她颤抖的脊背,一点一点安抚她。
怀中人又瘦又小,几近绝望的颤抖哭泣,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
在萧泠泠看不见的地方,他终于不再掩饰,眼中满是猩红欲望,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无比。此刻他真的恨自己,但他丝毫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