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诺一的脚步停顿下来,他回过头,犹豫着问:“接下来?”
“在你死后还发生了什么,”周时宇说,“不过我也不知道多少,因为我只比你多活了十分钟。”
发生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一阵剧烈的咳呛后,冯诺一的瞳孔逐渐扩散,脑袋以奇怪的角度垂落在肩膀上。而周时宇脱下沾满血的外套,用它擦了擦凶器上滴落的液体。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周时宇确认过摄像头,房子周围的警力没有动,门口站着的只有郑墨阳一个人。
他打开房门,让郑墨阳进来,期待着这场戏剧的高||潮。
他确实看到了。
满地飞溅的血迹,不自然垂下的头颅,一望而知椅子上的人已经死去了。郑墨阳望着失去焦距的眼睛,有那么一秒,就像有无形的黑洞吸走了他眼中所有的光,脸色如同死去多年的尸体一样了无生气。
然后,郑墨阳很快恢复了淡漠的表情。他没有冲上来抱着椅子上的人痛哭,也没有对周时宇破口大骂。他只是很有条理地把周围一切可以移动的重物比如鞋柜,桌子挪过来堵住大门。
周时宇盯着他的动作:“你在做什么?”
“人质已经死了,你已经失去了可以用来威胁的底牌,我却没有叫警察,”郑墨阳缓缓地脱下大衣,“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非但没有通知警察,他把警察进来的路径也堵死了。
“我希望他们破门的技术差一点,”郑墨阳慢慢地朝他走过来,“在他们阻止我之前,我要让你每一秒都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第60章 未来的家庭畅想
养病的日子仿佛在平静湖泊上漂浮的小舟,闲适而舒缓。冯诺一时常读书给他听,然后报告一些时事新闻,免得郑老板和社会脱节。偶尔(或者说经常),冯诺一也会做出一些惊人之举,比如在一个寒风猎猎的午后,他突然摇起郑墨阳的床板,让他看着窗外。
“怎么了?”郑墨阳好奇地望向窗外。
他所在的vip病房外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时节早已入冬,遒劲的枝干上本该空无一物,然而在光秃秃的树梢顶端,竟然留有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在寒风中簌簌地抖动。
“你看那片叶子多坚强啊,你也要像它一样,”他深情款款地对郑墨阳说,“只要它不落下来,你就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郑墨阳愣了一秒,然后开始放声大笑。
那片银杏叶明显是粘上去的标本,这是明目张胆地照抄《最后一片叶子》。
郑墨阳伸出能活动的右手朝他招了招,对方很听话地跑过来,低下头让他亲了一口。
“今天要读什么?”郑墨阳看他手上的新封面。
“莱姆的书,”冯诺一翻开了《索拉里斯星》,“一个在科幻上统一了东西方审美的男人。”
“我一直很好奇,”郑墨阳歪在枕头上问他,“你为什么不写科幻小说呢?你那么喜欢科幻,而且你有很强的理科背景。”
“也许是近乡情怯吧,”冯诺一边看边回答,“因为读了太多好作品,所以自己写出来一看,这是什么东西!所以就放弃了。”
“哪有一开始就能写出经典作品的,”郑墨阳说,“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冯诺一合上书发了一会儿呆,郑墨阳知道这是他思考的外在表征。最后,像是给予对方赞许似的,他点了点头,对床上的病人说:“在重置之后,你记得提醒我。”
“好的。”郑墨阳说。
然后冯诺一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郑墨阳表面上全神贯注实则漫不经心地听着。如果不是冯诺一本人写的,他对科幻并不感兴趣。而且冯诺一给人读书还有个坏毛病,喜欢跳过自己不喜欢的情节,导致听众时常觉得前言不搭后语。郑墨阳并不想听一个逻辑混乱的故事,他只是觉得对方给自己读书的样子很可爱。
如同每一个给别人安利自己心爱之物的人,冯诺一希望得到听众的反馈。在第二次抓到郑墨阳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嘴唇时,冯诺一板着脸放下书,气呼呼地瞪着对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郑墨阳说,“刚刚不是把液氧喝下去了吗?”
“你根本不是在听故事,”冯诺一揭发他,“你就是在想些不可描述的事。”
郑墨阳很直白地说:“算上去美国,我们已经两个多月没做过了。”
冯诺一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他身上的绷带:“我觉得今年之内都不可能了。”
郑墨阳当然不会提自己想怎么秋后算账,只是用探讨学术性问题的语气说:“我和十年前比,哪个让你觉得更爽?”
“什么玩意儿??”
“现在,”郑墨阳神态自若地重复了一遍,“和十年前比。”
冯诺一冷眼看着病床上疯狂开车的人,给了对方一个面积很大的白眼:“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想听你的感受。”
冯诺一又露出那种调皮的微笑:“你现在都这把年纪了,总不能和二十二岁时候的体力比吧。”
“你这是在故意挑衅我吧。”
冯诺一极快地在对方唇上亲了一下,闪电般退回座位,重新拿起了书。郑墨阳极力忍住,才没有把骨折的胳膊伸出来拽掉他领口的扣子。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可怕,冯诺一开始甜言蜜语:“我这十年一直在想你。”
郑墨阳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是吗?”
“我经常会在网上搜你的新闻,或者看你公司的官网,可惜你不喜欢在媒体上露脸,照片好难找,”冯诺一说,“每次看到你过得很好,就会觉得很欣慰也很难受,比例大概是九比一,或者反过来。”
郑墨阳的脸色已经由阴转霁:“什么时候会比较想我?”
对方可爱地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樱花开的时候。”
“樱花?”
“那年我看到宿舍楼下的樱花开了,忍不住发信息告诉你,情侣之间不就是会聊这种没有意义的小事吗?”冯诺一说,“在那之后,每年四月,我走在路上看到樱花树,就会突然想到,我已经没有可以发‘樱花开了’的人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站在门口的姚梦琳大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