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许崧娘的长期灌输,萧宝瑞从根上瞧不起自己这个大哥,当然不会注意观察萧烬安。

许氏却因为?知?己知?彼的缘故,纵使世子院那?边人?手水泼不进,她还是想尽办法?打听萧烬安的动向?,声音沉闷地道?:“以前,他疯得厉害,经常会发病,出手伤人?。”

其实是许氏自己心虚。

十年前她给初丧母的萧烬安送去滋补的安神汤,给那?时琢玉般的小世子下?了碗疯药。

萧烬安最落魄的时候,在上京城几乎成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许氏也不断暗中推波助澜,让萧烬安声名?日益败坏,以致于现?在的上京城,早就忘记了当年还有个文武动京华的隋王府小世子。记得住的,是暴戾恣睢的萧烬安。

那?时萧烬安满手鲜血,许氏隐隐得意。

如今萧烬安依旧乖张,但,到底是充满了不可掌控感。

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娶妻,入职,立功,一次又?一次地反客为?主……

许氏不想看到这些?。

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后都是这些?。

许氏抿了抿唇,扶正发鬓间一支珍珠步摇,眸光闪烁不定。

她跟萧烬安,关系已经完全没?有能转圜的余地,难道?是她下?得那?碗疯药剂量不够?可前几天她也想办法?再补上药量,萧烬安喝没?喝进去?

按说这事儿不应该被发现?。

制药的毒士分明保证过,此疯药味道?不大,根本验不出毒性,摧毁人?的神志,缠绵跗骨,非几十年如一日的坚韧心性对抗药力,绝不可解。

许崧娘越想越没?底。

她半晌不说话,反倒是让萧宝瑞眼睛骨碌骨碌转,赶紧想脱身的主意。

“娘,疯子就是疯子,您不用担心,他迟早会再发疯的。现?在的一时平静,没?准儿就是攒着呢,您早点回去歇息,改天他肯定疯个大的。”

说着萧宝瑞拍拍屁股起身,弯腰恭恭敬敬地搀许侧妃走出水榭。水榭内部歌女奴才们,瞧见他母子离开,这才都从地上起来滚了。

萧宝瑞连忙给许侧妃保证:“娘不愿意我听曲学作诗,我就换个别的法?子,我改听说书,改看话本,圣人?还说要因材施教?呢,天生?我材必有用,儿子也有自己的路数,您相信我呗?”

萧宝瑞荒唐,许侧妃宠溺。

这番劝慰下?来,许侧妃竟然还真就相信,萧宝瑞在文化方面是个可造之材。

许氏慈和微笑道?:“娘相信你。”

“谢谢娘。”萧宝瑞嬉皮笑脸。

看着儿子一日日在身边长成,虽是淘气了些?,到底是个天真善良又?孝顺的好?孩子,比那?满脸阴恻恻的萧烬安,不知?好?上多少倍。

许崧娘又?是欣然,又?是担忧,满心想着为?瑞儿扫清前面的路,倏然间脚步一滞。头上的簪子跟着摇晃几下?。

萧宝瑞凝然:“娘又?怎么了?”

许崧娘轻轻按着萧宝瑞扶着自己的手,心思被儿子刚才的某句话给触动,她缓了缓神:

“没?什么。”

萧烬安近来不够癫狂,确实该让他疯个大的,该给他再添一把?火,助一把?力。

***

晨曦温暖。

今早白照影起床时,睡得并不怎么好?,虽然确实有睡着,眼睛还是木的。

他并未觉得解乏,习惯性递出去手。

拉他起来的不是茸茸,而是成美。

成美带着两名?侍女等候在旁边,两个侍女一个捧着洗漱用品,另一个手托漆盘,上头是给白照影准备的早饭。

视线从模糊变得逐渐清楚,白照影凝了凝,让成美给自己擦了把?脸,这才迟钝地想起来,这是在南屋。

他昨晚做噩梦害怕,说错话招惹到萧烬安,最后睡在萧烬安的屋子里。

白照影扁了扁唇,零零星星回忆起睡到南屋后那?种复杂的体感,又?困又?满身防备,像坐着赶整晚的火车。他同寝有个男生?家乡在海南,坐火车来他们这边,每次都会跟他形容,这种睡不着又?好?想睡觉的痛苦。

昨晚后来没?有再做噩梦。

但梦也光怪陆离,不是普通梦,梦境中他来到个野兽洞府。老虎趴在洞里,半睁着眼睛,懒洋洋审视自己,态度不急不缓,对他要吃不吃的,惹人?心惊。

可能这就是萧烬安罚他的方法?。

一言不发,却罚他整晚都没?能好?睡。白照影郁闷。

今日早晨饭盘里是虎皮卷,半拉红焖鸡爪子,清粥小菜鲜花饼,荤素搭配很丰盛。

白照影却把?虎皮卷跟鸡爪子都推远了些?,看着添堵。

用膳前侍女给他一根根清洗手指,动作很轻柔,自己这个穿到古代的世子妃,除了担惊受怕,也还是能得到许多相应身份的服务。白照影手指节痒痒的。

给他擦手指的侍女胆子大,夸赞道?:“世子妃皮肤真白净,颜色跟丝帕差不多。”

那?是上辈子在病房里闷出来的。

白照影拈了一口茉莉花饼:“茸茸呢?”

成美回答:“她布置的那?个假人?七零八散,知?道?吓着您,她自觉没?脸,不敢见世子妃。”

可别提那?个砸在他脚边还带响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