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先是一线,透出?里头黑黢黢的人影,门?缝越来越大……

门?扇的左右两边完全撑开时,门?里边是萧烬安森郁的轮廓,恰逢闪电再?次照亮了整个黑夜,映得狂龙视野里到处都?是片失真的亮色。

狂龙的眼睛与萧烬安堪堪对上。

此时他没蒙面?,摘了黑布,但?穿着夜行衣,他仰视,萧烬安则居高?临下。

对视的片刻狂龙就已经丧失了所有底气,他向后一屁股跌坐下台阶,滚进泥水里,两只脚不停前蹬,他的人就在慢慢后退。

狂龙还想装模作样问:“你是……谁?”

绣春刀刀锋指着他,划开他衣襟。五福金簪当啷滑落,也滚进泥水里。

萧烬安唇线抿着,像是很轻的嗤笑了声。

那种丝毫不必顾虑力道的随意感,使狂龙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都?陷于对方之手。狂龙喉结猛颤。

此时萧烬安根本不必审问谁。狂龙早已不敢再?耍花样,他从跌坐于泥水,改成翻身跪在雨中,整个人好像是只匍匐的王八。

狂龙拜倒求饶道:“世子殿下!小人罪该万死!请殿下看在小的上有八十小儿下有七岁老母份儿上,饶了在下一命,放过在下一马!”

他说着将五福簪子拾起,用双手捧着托举递到萧烬安眼前。

此时他改变思路,决定?纵使许家大郎没给钱,也要转投隋王府世子那边了。

“这根簪子是许娘娘给小人的……”狂龙道,“许家兄妹委托小人杀殿下,小人也是拿钱办事,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得罪殿下。”

“小人愿意作证,小人愿意指控他们,小小……”

那个“小”字的尾音,化作一口浓稠的鲜血呕出?。

狂龙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里扎进去一把刀刃。

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与曾经被他残害死的人对调,死亡的阴霾剧烈地蔓延开来,临死前的狂龙痛苦、嚎啕,直到声音被雷雨掩盖。

狂龙成了一具尸体,彻底没了声息。

而那毒妇的金簪,萧烬安看都?没看,更遑论碰它一下。他恶心。

隋王府院墙底下蹲守的十几个流氓,不多时也被成安成美制伏。

都?是些城中的渣滓,姐弟俩出?手并无顾忌。即使是要他们的命,反而更有种为民?除害之感。

稳定?了局面?以后,两人方才回世子跟前复命,各自手里提着几柄长?弓,弓正是在乱葬岗密林袭击世子夫妇的那些弓,箭头正是涂了那假毒药,箭支有着微微泛绿的箭头。

成美将弓箭递上去:“殿下请看,这些弓箭皆有编号。确是军器。”

萧烬安眸光晦暗了瞬,接过弓柄,看它上头的刻印,有批次和制作它师傅的姓氏,以及它分派往哪支队伍。

许氏的兄长?乃是纨绔,嫁妹之后,得了许氏资助,捐了个低阶武官。他想搞到弓箭,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朝廷对军器有着严格的管控。

为了让这场刺杀更有把握而动用军器,是违反朝廷律例,疑似谋反。恰属于锦衣卫的管辖范畴。

萧烬安在雨中甩去刀刃上面?的鲜血,向后转头,恰迎上角门?里一双与许崧娘肖似的眼睛。

许茁年过四十,穿一身轻甲,身形比萧宝瑞魁伟。

许茁拄着柄大刀,尽管他奋力挺直身体,做出?无所畏惧的姿态,然而他嘴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率领府中近百名家将,还有他带来的许家子弟,就站在角门?里,与萧烬安对峙。

雨幕幢幢,夜幕森森。

许茁自知漏出?大破绽,绝对没有活路。

他此番也不管什么尊卑规矩,萧烬安必须死。

许茁强提起口底气,嗓音穿透雨声,颠倒黑白道:“世子欲刺杀庶母,世子疯了,拦住他。”

话?毕许茁仗着兵力绝对占优,动用人手迅速封锁了萧烬安的退路,人群在萧烬安的身边围成圈,使他无法突破重围寻找援手。见萧烬安插翅难逃,许茁稍有了底气。

这几年许茁依然混账,但?好歹也算是在军中,平日里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操练,寒来暑往,许茁以为自己练出?了些功夫,甚至还有了得意招数。

许茁将手里的刀,双手握住刀柄横过来,刀刃向前。

他早已盘算妥当,杀死萧烬安之后,要把他的尸体喂给野狗撕咬,看不出?本来面?目,所以更坐实他是疯症复发?导致殒命,没有人会在意他是怎么死的。

至于他那个世子妃……据说长?得还行。

他必让他分不到王府任何?财产,还要再?给他另寻个好“归宿”。他知道上京城有许多贵族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喜欢嫁过人的,喜欢死了丈夫的。

许茁自以为将未来许多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分神?只在一瞬间。

天幕间陡然又亮起一道闪电,照亮了整座隋王府。

闪电过后,到处是轰隆轰隆的雷鸣。

许茁再?收回思绪,仿佛是在电光的掩饰之下,不知何?时,萧烬安已从几十步开外,坚决地劈开条血路直抵许茁的面?前。

绣春刀的刀背下压。

许茁双手握刀,却已招架不住,他被萧烬安只用力气就封住攻势,并且用得还只是单手,许茁顿时满头冷汗,得意的招数哪儿能?使得出?来?

狂龙的尸体还在雨地里,许茁物伤其类,已经被恐惧攫住,满心冰凉。

许茁完全没想到,萧烬安能?有那么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