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康宁脸色一沉,正要斥责,郦娘子登上楼梯,人未到声先至。

“好好一个大酒楼,又不是那些个瓦子,弄什么肉傀儡水傀儡的来抢我生意,姓柴的就没一个好玩意儿!”

寿华上前:“娘回来了,快歇歇吧!”

刘妈妈重重咳嗽一声,郦娘子会意,笑着吩咐:“嗯,全身都酸痛,刘妈,你来替我敲敲!”

刘妈妈立刻跟上郦娘子,等不及进房间,就在她耳畔悄声嘀咕起来。

寿华和康宁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潘楼阁子里,柴安正在抚琴,楼下隐隐传来众人观看水傀儡的叫好和鼓掌声。

德庆小声禀报:“郦家四娘五娘挤在门外头看水傀儡,倒是不见郦三娘。”

柴安没吭声,德庆退到一旁。

柴安继续抚琴,想起今日三娘下车的娇艳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特意擦了粉戴了花儿,也不知见的是谁!

柴安越弹越是心浮气躁,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德庆诧异:“郎君?”

“越想越窝气,我何尝受过这种冤屈,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了,咽不下这口怨气!”

柴安说罢,丢下琴大步往外走。

德庆劝说:“郎君不妥,哪有这时辰登门的,找的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怕不及你开口, 要被郦娘子打出来!”

柴安倒走回来,重新在琴边坐下,一拳头砸在案上:“都怪那个梁俊卿带累,你明日就去梁家,给我把玉梳子讨回来!”

深夜,郦家众人都已熟睡。

琼奴轻手轻脚地踏入房间,才掩上了门,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烛火大亮,郦娘子端坐在她的床上,一张脸如同结了冰霜。

琼奴心头一凛,面色大变。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众人房里的灯纷纷亮起,各自奔了出来。

寿华端着烛台,看了一眼琼奴房间的方向,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康宁也走来:“大姐姐,又出什么事儿了?”

好德揉着眼睛靠在门边上,也要出门来看,却被寿华拦住了:“自去睡吧!”

“可是”

“你们的房间挨得最近,小五定也听见了。”

好德往房里望了一眼,乐善原闭眼只作睡着了,还刻意翻过身背对着门。好德叹了口气,缩回本已跨出的脚,又把门关上了。

“走吧,去瞧瞧!寿华对康宁说,又嘱咐春来在这儿守着。

春来拎着灯笼,紧张地颔首。

康宁一走进琼奴房间,就被眼前的场景骇住了。

琼奴披头散发跪伏在地,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抽掉了,全无一点力气,刘妈妈守在一旁。

郦娘子用鸡毛掸子抽打琼奴的后背,气得手发抖,恨铁不成钢道:“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深更半夜的往外跑?白养了你那么大,你个不成器的,到了汴京才几天啊,惹出这么大的祸来!你只给我说,到底是哪个洞里钻出来的混账畜生,没王法没人伦的王八崽子,引了你做恁般的丑事!说了,我不打你,只合他算账去!说呀,你说话呀!干下这等淫污的勾当,辱了我家的门户,唉,我好悔啊,当初为什么要收留你呀!”

她气得狠了,竟把掸子都给打断了,琼奴只趴在地上痛哭,连头都不敢抬。

寿华康宁一看吓坏了,连忙上去拦住。

“娘,不要动怒,有话好说!”寿华劝说。

“娘,去我房里歇会儿,多大年纪的人了,哪儿能生这么大气!”康宁也上前去。

“你们别管!放开我!放开!”

二人一左一右把她缠住,康宁向琼奴使眼色,说:“自个儿想清楚了,待会儿再来审你! ”又安抚母亲:“娘,别和不懂事的计较,保重身子要紧!”

她们强行把郦娘子搀出去,刘妈妈冷冷扫了琼奴一眼,往地上啐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再次关上,琼奴独自陷入一片黑暗。

郦娘子房间里,寿华和康宁还要再劝说,郦娘子一头趴在床上,捶打床铺,痛哭起来。

“我就不该留她呀!当初要不留下她,我梵儿也不会为了救她,叫河水冲走了。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呀!我每晚上做梦,都听见梵儿跟我说,娘,我想回家,那河水好冷啊! 要是梵儿还在,那些天杀的也不会吃定了我家是个绝户头,合族联起手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逼得大娘你要嫁了那个病弱的短命鬼啊!他们得不着财,骂郦家是一门六虎,四处坏我女儿的名,害咱们要背井离乡,跑到这汴京来讨生活!要我梵儿还在,该有多好啊!”

寿华和康宁听了这番心酸的话,还没开口就都红了眼眶,各自别开脸擦眼泪。

好容易振作了精神,两个女儿一个倒热水拧手巾,一个倒茶,默默上前给母亲擦了眼泪,梳理头发,喂她喝茶。

寿华说:“娘,当年咱们沿河都捞遍了,从未寻着尸身,若弟弟有幸叫人救下,说不准”

康宁也说:“是呀娘,我和哥哥是双生,这些年,我总觉着他还在”

郦娘子一口茶下去,才叹出一口气:“别宽慰我了,果真人还在,哪能不回家呢!”

二女相顾黯然。这时,春来跌跌撞撞闯进来:“不好,她、她上吊了!”

众人变色。

琼奴房间里,地上躺着半截断开的绳子,倒下的凳子也没人顾上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