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回答:“天底下哪有不围着磨心转的磨盘呀,你转告娘子,请她好好琢磨吧!”
“啊?!”
青石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潘楼阁子里,媒人一指楼下:“底下帽上簪花的就是,请小娘子观瞻!”
方玉蝉还有些腼腆,走到窗边,探头向下望去。
楼下人来人往,不少年轻郎君都帽上簪花,衣袂飘飘。
方玉蝉惊讶道:“这街上簪花的多了,哪一个才是呀?”
媒人笑道:“簪着一朵黄花,身量最高、面皮最白的就是,娘子再看仔细点!”
方玉蝉定睛一看,果然在对街瞧见一位年轻俊美的黄花郎君,那郎君也瞥见了楼上娇娘,站定向她作了一揖。
方玉蝉看清了人,顿时脸色一红,回以矜持一笑,转身便往屏风后头去了。
沈睦问:“哎,这是个什么意思?”
好德察言观色,了然于心:“好了,这就是相中了。辛苦妈妈去回了陆家,陆十郎若无婚配,便许了他了!”
屏风后,方玉蝉听好德的话,只觉正合心意,不禁低头一笑。
媒人也喜笑颜开:“娘子吩咐,当效犬马之力。”
深夜书房里,沈慧照背对着门,站在书架前看书。
好德进了沈慧照的书房,满脸笑容上前行礼:“官人万福。”
沈慧照头也不回:“娘子今日过得可好?”
“劳官人记挂,一切都好。”
沈慧照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正要禀了官人知晓,方表妹相中了城西舶商陆家的十郎,偏他家哥哥未娶,绝不肯先就弟弟。好在这位陆九郎在白鹿洞书院求学,美姿容擅诗词,还画得一手好丹青,难得一位人间佳郎,正堪与表妹匹配。姑母说了,要托人再访查访查,陆九郎果真品格端方、不负才名,便将这门婚事定下。”
“美姿容?你亲眼见了?”
“这……楼上楼下,隔街相望,也看不大真切,不过方表妹说是好的,想必他哥哥也在伯仲之间了!”
“这么说,太夫人交代的差事,你是办好了。”
好德笑道:“成就一桩姻缘,哪是如此容易的?备办嫁妆就是一大宗,等过完了帖,男方下定女方要还礼,往后正式过大礼时,细务更是不胜枚举,桩桩件件不能出错的。太夫人说将这备嫁的事交给我办,我心里直打鼓呢。官人,你说我能办好吗?”
沈慧照突然冷笑一声:“你连官司都能办,办桩婚礼想必也难不倒了!”
好德厚脸皮道:“官人亲口说了,料想不是哄我,那我就放手去做,先前冒犯过表妹,替她办妥婚事,只当是自赎前罪了。官人,这头亲事还得禀过太夫人,若无其他吩咐,我就先去了。”
沈慧照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好德,好德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他:“官人,可还有事?”
沈慧照强行把一口郁气忍下去:“你去吧。”
好德行礼告退。沈慧照看她出去,越想越生气,将书重重丢回了案头。
第二天,沈慧照在走廊远远瞧见好德,特意绕道从正面把人给堵住了。走近了,他才发现好德旁边还有个方玉蝉,索性站住了等人过来给他行礼。
好德与方玉蝉经过走廊,正介绍道:“范家布庄是汴京最大最好的布行了,不说青州、齐州的绸,镇江的花平罗,连福建建州出产的异色锦都有,官人?”
好德见了沈慧照,向他行礼。沈慧照问:“你这是往哪儿去?”
“官人,我陪表妹去布行选嫁妆。”
方玉蝉也笑着行过礼:“生受表哥,劳表嫂为我多方奔走,小妹感激不尽。”
沈慧照只盯着好德,“口里敷衍道:自家亲戚,不必言谢。你们去吧。”
方玉蝉点个头,匆匆拉着四娘离开,一众女使簇拥着二人远去。
沈慧照回头望去,好德的声音远远传来:“成婚的彩缎不能马虎,定要好好挑选。首饰呢,中意什么样的?送去男家的公服和花幞头今日也得定下啦!”
青石小心禀报:“大人,小的打听过了,婚期定在六月十八,娘子再忙,忙不过六月去。”
沈慧照看他一眼,青石赔笑。
沈慧照心下了然,暗想:至亲至疏夫妻,她是有意同我生分了,也好实践前言,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妇呢!哼。
六月十八,黄道吉日。
沈家门外,一阵欢快的鼓乐声里,新娘被人扶着上了花轿。
喜娘高喊:“吉时到,起轿!”
鼓乐声越发起劲,崔妈妈女使们随轿而走,年轻英俊的新郎官跨着高头大马,喜气洋洋地领着迎亲队伍远去。
站在门外送亲的沈慧照无意中转头,发现好德也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眼底满满都是羡慕,他不禁若有所思。
回房的路上,好德一路都很沉默。
沈慧照时不时看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道:“功德圆满合该喜气洋洋,怎的反倒伤感起来?”
好德一笑,心内腹诽:同是终身大事,人家有新郎官亲迎,我却笑着来哭着走,好不凄惨,换谁笑得出来?
下一刻,她露出应付式笑脸:“官人说的是。太夫人体弱不曾出来观礼,心里老大不快活,我去陪着说说话,官人也一道去?”
沈慧照本打算一起去,看出她笑容敷衍,转念一想,改口道:“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