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1 / 1)

薛嗣祖愤怒地大喊:“大胆犯妇,素昧平生却来冤我,你以为这样就能脱罪吗!”

郑素娥充满仇恨地瞪着他,像是要将他身上活活咬下一块肉来。

沈慧照开口:“三年前的三月十六,郑素娥入你在踊路街的宅院为养娘,你觊觎她的美色,时常调笑骚扰,郑氏秉性贞洁,坚拒不从。四月初三,郑氏为避欺凌强辱,独自逃回家中。你若不再纠缠,也算迷途知返。可你却心生恶念,尾随她而去。初八佛诞正日,张婆离家烧香,你再次闯入张家欲行不轨。郑氏不从,你凶性大发,打断她一颗牙齿。间壁养伤的张悯听见惨呼,携柴刀入屋欲救其妻,你纠结两个仆役,残忍地将他杀死!”

薛嗣祖微微一笑:“沈大人所言,不过是些无端揣测,敢问证见何在?”

沈慧照下令:“提人犯王鸿、韩能。”

两个男仆被押了上来,跪倒在地上。

薛嗣祖冷冷扫视这二人,面上不见丝毫慌乱。

“王鸿、韩能是你家中下人,二人都已招供。你不会说,同他们也素不相识吧?”

薛嗣祖笑道:“大人,这两个确系我家下人,可他二人数日前偷盗银器,叫我一顿大棒赶了出去,分明怀恨在心,砌词污蔑。”

两人急了:“郎君好不亏心,我们同那姓张的无冤无仇,杀他作甚!”

“大人,银器全是他送小的,只为掩口之费啊!”

薛嗣祖不屑道:“那银器是我母亲的爱物,岂会私自赠人?大人若是不信,去他家里一搜便知。哦,当时我还报了官的,只是这小案子,恐污大人之耳。”

沈慧照朗声道:“据你所言,此二人因偷盗银器而嫁祸旧主,那咸平县令又为何割了郑氏的舌头!来人,带咸平县令杨子高!”

班头匆匆入内,低声禀报:“大人,那杨子高在狱中暴毙了。”

沈慧照瞬间沉下脸来。

薛嗣祖瞧见,笑道:“大人,除这两个背主的杂役,无有其他证见的话……今日太学里要讲经义,小生只好向大人告个罪,先行一步了。”

他深深施了一礼,再抬起头,难掩得意地看向沈慧照。

开封府二堂里,薛光坐在堂上,好德从青石手里接过茶盏,亲自为他上茶。

薛光微笑颔首,情绪纹丝不露。

好德心中忿忿不平,敢怒而不敢言。

大堂里,薛嗣祖自鸣得意,原本一直垂头静听的郑素娥突然暴起,扑上去抓住薛嗣祖的右手,一口咬了下去。

薛嗣祖惨叫连连,半天甩脱不得。衙役们作势帮忙,口里唤着“拉开!快拉开”,实则一拥而上,按住他的手脚,不叫他挣扎。

沈慧照冷眼旁观,直到火候到了,才轻咳一声,衙役拦下了郑素娥。

薛嗣祖手上被咬下一块肉来,鲜血淋漓,顿时暴怒不已:“你这杀夫的贱人,理应千刀万剐,哎呀,痛杀我了!”

沈慧照严厉道:“郑氏供称他行凶之时,右肩留下咬伤,来人,剥去他的衣衫!”

衙役们一齐涌了上去,薛嗣祖惊骇不已:“你们、你们干什么!沈慧照,我父待你亲如子侄,你却忘恩负义,你狼心狗肺!放开我!”

下一刻,薛嗣祖上身最后的内袍也被强行扯开,露出右肩深可见骨的疤痕。

衙役死死按住垂死挣扎的薛嗣祖,仵作上前,核对薛嗣祖右肩和右手上的两道齿痕。

仵作禀报:“大人,旧伤虽已结痂,但因深可见骨,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咬疤。经核验, 新旧两处咬痕形状相若,断齿位也都在同一处!”

沈慧照一拍惊堂木:“大胆薛嗣祖,口口声声不识得郑素娥,她如何知道你右肩有咬痕,再不认罪,当堂杖死!”

薛嗣祖终于明白过来,露出恐惧的神色,下意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沈慧照回到二堂,与薛光面对面时,他一言不发,深深向薛光行了一礼。

薛光淡笑着点点头,亦一言不发,大步走了出去。

沈慧照注视着薛光离去的背影,只觉对方素来挺直的脊梁一下子弯了下去,心头一阵痛苦涌现。

好德低声说:“三哥,薛嗣祖的所作所为,薛大人当真毫不知情么?”

沈慧照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郊外路上,好德亲自来为郑素娥送行。

郑素娥张口欲言,止住,突然拉住幼小的孩子,俯身向好德叩头。

好德忙道:“不必不必,快起来!起来!”

她悄悄褪下手腕上一对翠镯子,硬塞到郑素娥的手心里:“回去好好过日子。”

郑素娥含泪点头,一手扶住颤颤巍巍的张婆,一手牵住孩子上了牛车。???

青石吩咐衙役:“平安护送还乡,再回来复命。”

衙役称是,跳上车,车夫扬鞭,牛车离去。

好德忍不住擦眼泪。一直站在远处的沈慧照这才走到她身边,微笑道:“救了人,为什么哭? ”

好德眼泪越擦越多:“不知道。”

沈慧照看看好德光溜溜的手腕,安慰她说:“凡受了冤的,朝廷会优加抚恤,偿以钱帛,他们还乡后,日子会好过许多。”

好德很凶地回答:“可我就是想哭。”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脸埋进去,哭得更凶了,沈慧照笑了,轻轻抚摸过她的头发:“那你就哭一会儿,待会儿敷一敷眼睛。说好了带你出来踏青,你要红着眼回去,太夫人指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好德破涕为笑,索性两只手耍赖地抱住他的腰,想在他怀里多靠一会儿。

沈慧照察觉到了,一拍好德的脑袋:“好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