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善不客气道:“四姐姐,范家是富贵之家,二姐的阿婆又爱挑理,恁地叫人笑话你孩子气。”
说完,她拿出一副纯金脚镯:“我寻最好的金匠打的,玉兔拜月,娇娇不就是只小兔儿嘛!”
寿华不悦:“小五,说话没个大小。”
乐善浑然不觉,凑到大娘身边,语气天真道:“大姐姐,哪,你听。”
她拿着金脚镯晃晃,铃声清脆。寿华没绷住冷脸,纤纤十指一戳她的额头:“你呀,被家里纵坏了,往后出去了,可不许再这么娇蛮。”
好德罕见地低了头,攥住灯碗不说话了。
康宁从妹妹手里取过灯碗:“你们说要是将这灯碗做成核桃大小,在这儿嵌上耀眼珠翠,洒上香花水儿,元宵节簪在发间岂不应景?”
好德灵机一动:“还可以做成牡丹的,就放在咱家香铺里卖。”
乐善笑道:“这要是顶在头上,不小心把头发给燎了,明年就得脑袋光光了!”
众人都笑起来。忽然,外面传来春来慌张的声音。
“哎,你们什么人呀,随便往里闯呢!你们不能进去!”
众人愣住,纷纷站起来,出门探看。
院子里,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扯着身后的儿子,直接往里闯,口里嚷嚷着:“我要见娘子!我要见郦娘子!”
春来拦住:“不成,主人家都没发话,你往哪儿闯呢?等我去通报。”
少年重重将春来一推,怒声道:“我们来寻亲的,你走开!”
春来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大家赶到,寿华亲自上去扶起春来:“没事儿吧?”
春来泫然欲泣地告状:“大娘子,三娘子,他们非要闯进来,怎么劝都不听,好生无礼。”
寿华点点头,向二人道:“婢子无知,怠慢远客,还请见谅。冒犯问一句,客人打哪儿来,与郦家可关亲?”
康宁将二人上下一打量,微微笑道:“大姐姐,郦家亲眷一个不少,从前都是见过的,这二位远客很面生,别是寻错了门吧。”
乐善好奇地问好德:“你识得?”
那少年一进院子就东张西望,眼神里满是贪婪,好德察觉到了,脸色不大好看:“从来没见过。”
妇人如同见了救星,面露大喜,忙一把扯了儿子过来:“快,有龙,见过你大姐、三姐!哎呦,这是四娘子吧?这是你四姐,五姐!”
郦有龙俯身作揖:“大姐!三姐!四姐、五姐,弟弟给诸位姐姐见礼了!”
众人目瞪口呆。???
四福斋茶肆里,桌上摆满好菜。
郦家四个侄儿正在大快朵颐,琼奴和刘妈妈不断端菜上桌。
郦土业大声说:“赶了这么远的路,好容易捱到京城,厨下还有好吃的好喝的,一气都拿上来!哦,还有酒,有菜无酒不快活呢!”
郦土德也说:“我食量宽,再来三碗泡饭!唔,这炒腰子好吃啊!”
琼奴看了眼脸色沉沉地坐在上首的郦娘子,只好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郦娘子望着四人风卷残云,冷冷道:“说吧,你们到底干什么来了!”
四个人对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年纪最长的郦土达擦擦嘴,笑道:“婶娘在汴京支应这么大的铺面,显见是发迹了,念在我过世的四叔面上,也该带挈带挈乡间的穷侄儿嘛!”
郦娘子勃然大怒,重重一敲桌子,厉声道:“还敢腆着脸在我跟前提你们四叔?你们在乡下哪个不是有田有地的,还妄想侵吞我家的产业。他人走了没两年,家什抢夺一空,整整十六只箱笼啊。粥盆菜碗一个不落,灶上煮的米都要连锅端去,你们还算是人嘛!”
眼见这副场面,众茶客纷纷起身离去,茶博土连连赔罪:“对不住您了,对不住,您好走。”
郦土德、郦土业就要作色,郦土谦微微一笑:“都是宗族亲戚,骨肉相连,婶娘念着同宗共祖,本该扶贫助弱,哪有你一家富贵,叫我们忍饥受寒的理。四叔向来最心疼我们几个侄儿,他闭眼前的叮嘱,族人们可都听见了,言犹在耳,婶娘可不能翻脸不认哪!”
恰好琼奴上来送酒水,郦娘子夺来劈面泼去:“认!老娘认你个鳖孙,滚!”
琼奴陪着郦娘子回到家,口中还在劝说:“娘,那几个惯是无赖的,混账话别往心里去!”???
郦娘子叹息着进了门,郦有龙马上扑上去,重重叩了个响头。
“儿子给娘叩头了!”
郦娘子当场呆住。阿蔡抽出帕子就哭:“这一路风餐露宿,吃尽艰辛,我们母子俩可算是见到亲人了,娘子呀!”
她一边哭,一边也往郦娘子身上扑。
眼见郦娘子一脸迷惑,琼奴忙拦住:“哎,可不敢张口乱叫,这位娘子,你是”
阿蔡忙擦擦脸,殷切道:“娘子,是婢子蔡五姐呀,从前侍候过阿郎的,阿郎都叫我阿蔡。这些年过去,我是老了,模样也不比从前,娘子,您再仔细瞅瞅!”
郦娘子恍然大悟,顿时狐疑:“阿蔡?”
寿华上前一步,迟疑道:“娘,这位蔡娘子说,她领儿子来认祖归宗的,说那少年也姓郦,是父亲的儿子!”
郦娘子看向郦有龙,瞬间浑身血气直冲头顶,两眼一翻,一下子倒了下去。
女儿们忙围了过去,搀扶的,掐人中的,扇风的,瞬间乱了套。
“娘!您没事儿吧?”
“爹在外头哪儿来的儿子呀,这要命的关头,您可千万撑住了。”
“快别说这些个,水!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