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杜仰熙一撩袍子,向杜母跪了下去,郑重道:“娘既不肯跟我走,儿子不敢违逆母意。那衣食供应、日常所需,儿会另派人送来。何时娘想明白了,愿意搬了,儿再亲自来接你。”

他说完,向杜母重重叩了个头。

乐善做了个鬼脸:“没廉耻的人,连亲娘都不认你,怕清白的名声被你带累呢。这是我家的院,讨嫌的人还不快滚!”

杜仰熙不再言语,转身大步离去,管家等人忙抬了箱笼跟上。

杜母掩住面孔:“亲家,我真是没脸再见你了。”

郦娘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看你刚才狠敲那几棍子,方知道老姐姐的为人,大娘没有看错,你们母子不是一样人哪,只管安心在此住下。”

杜母神情复杂,泪水不止,盲了的眼睛望向大门的方向,深深摇了摇头。

深夜,杜母摸索着将麻绳拴在床柱上。

她口里默默念道:“二十余载含辛茹苦,本望他成人成才,谁料也是头背恩忘义的虎狼。孽子负恩至此,犹不忍加以痛责,今日害人害已,都是我的过错。娘子呀娘子,倩娘千万个对你不住,无颜苟活人世,这就追随你而去。”

她本想用麻绳圈套住脖子,谁知身子一歪,不小心翻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动静。

寿华快步入内,一见这情景惊慌地扑了过来:“阿婆,阿婆?快,快去倒水来。”

桑麻冲过去倒水。杜母恍惚间错认了眼前人,一把搂住寿华大哭:“瞎子想寻死都不能啊,娘子,娘子,倩娘无能,倩娘对不起你,我没有教好小主人哪!”

桑麻倒了水过来,听得这没头没脑的话,正要开口询问。寿华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追问。

寿华一手揽住神智混乱的杜母,柔声道:“不,倩娘已经做得很好了,世上没有人会做得比你更好。”

杜母闻言,不禁失声痛哭,寿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地安慰:“这不是你的过错,娘子会明白你的……”

桑麻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一头雾水。

抚慰过了杜母,寿华轻轻关上房门走出来。

桑麻好奇道:“娘子,老安人说什么小主人,又是谁家娘子的,婢子一个字也不懂呢。您都还好好儿的,老安人倒先去寻死,世上竟有这等怪事。”

寿华喃喃自语:“是啊,这事倒真有些不寻常。当务之急,还是先请大夫回来问诊,为阿婆养好病再说。去吧。”

“是。”

潘楼阁子里,康宁伏在柴安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柴安看着妻子,心疼不已:“好三娘,你可不要再哭了,再这么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康宁红着眼抬头,脸上是罕见的脆弱:“那天杀的杜仰熙害苦了我姐姐,往后她可怎么办呢?”

柴安抽帕子替她一点点擦干净眼泪,柔声道:“傻话,有我们夫妇在,大姨余生不必愁的。不哭了,啊?”

康宁又抱住他哭:“怨你怨你都怨你,把这祸害招进门来。”

“哪里是我好好好,是我的错,当初由得他冻死饿死……”

话音未落,康宁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是伤心的时候,我得回去看住大姐姐。”

柴安忙道:“不急不急,我送娘子去。”

康宁想到了要紧处,突然转过头来:“你们素有交情的,往后再瞧见杜仰熙…… ”

柴安斩钉截铁道:“那姓杜的从此便是我的仇人,他敢再上门来,看我不拿棍子撵他走!”

第52章 诀别

康宁走后,柴安带着德庆从潘楼里出来。

德庆一边锁门一边抱怨:“谁曾想杜探花是这么个人,白糟践了大娘子,多好的人哪。”

他一回头,就被坐在台阶上的人吓了一跳:“大半夜的你”

柴安已认出了对方,当即打断:“三娘走时落了东西在楼上,你去阁中取了来。”

德庆下意识想问是什么东西,忽然醒悟过来,低头道:“是。”

德庆折身回去,柴安走下台阶,语带嘲讽:“怎么,杜探花是来给我家送喜帖的么?”

杜仰熙抬起头来:“喜帖?”

柴安冷笑一声:“摆脱了糟糠之妻,不日便要迎娶宰执贵女。宦海春风得意,洞房花烛又做新郎,眼前便是通达坦途,可谓遂了平生夙愿,恭喜,恭喜啊。”

杜仰熙起身,将银袋子递过去:“柴兄,我娘久居郦家,送去的衣食财物都是原封退回,烦请柴兄帮忙,将银子转交大娘。”

柴安不接,轻蔑道:“不收你的东西,那是老人家的骨气,我不能坏了她的气节。郦家再不济,总还供养得起一个人,就算郦家不能,还有我在,断不会叫她被那不义的儿子气死,就不劳尊驾费心了!”

柴安说完,丢下杜仰熙就要走。

杜仰熙却问:“大娘她……她还好吗?”

“杜仰熙,事到如今,我还是想不明白,凭你的才干,总有青云直上的那天,何必如此心急,不惜舍了发妻去就那虞家。难道富贵财帛当真这么动人心?”

“是你看错了人,我本就是个追名逐利、负心忘义的小人。大娘秀外慧中,才德兼备,虽只相伴短短三月,已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终究是我无德无行,不堪与她相配。今日来找你,只有一事相求。”

柴安嗤笑:“你是名扬天下的探花郎,未来虞相府上的娇客,官家面前的清贵,多少人巴结奉承都来不及,用得着托我一个商人?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柴安转身就要走,杜仰熙追上几步,锲而不舍道:“阿谀奉承之辈,我不屑与之结交,可到了今日,我娘不肯认我,结义兄弟与我恩断义绝,天下之大,杜某举目无亲,更无可信可托之人了!柴兄,你帮帮我!”

柴安愣住:“你说吧。”

“今夜我说的话,出了我口,入了你耳,再不为第三人所闻,便是你最心爱的妻子,也不可向她泄漏只言片语,柴兄能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