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林初夏。”呼喊的动作竟然先于思考,然而在他喊出声之前林初夏就似有所感,先向他看过来,听到他叫自己,问:“朔宁,喊我干什么?”

就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想法当然更无法对林初夏说出口,朔宁只是呆呆地望向她,没发觉自己鼓着脸的样子像只气哄哄的兔子。

林初夏几步跃回朔宁面前,送上自己的袖子,“你拽着我吧,早晨本来就露水重,路滑不好走。”又在甘辰的手臂上拍拍拧拧,“好了好了,我会照顾他的。”

正愁没有八卦话题,有人问:“初夏,这就是你从山上捡回来的男人?”穆庄消息互通快得很,后山上出现白毛怪的连环新闻就是林家小孩儿把男人捡回去了。

何婶特地挤到林初夏身边,挤眉弄眼地调侃:“我说吧。果然长得俊。”与其说英俊,不如说漂亮。

她自以为的小声密谋一字不漏落在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甘辰哼了一声,“是吗?”不屑的目光在朔宁露出的锁骨和纤细的手臂上打量几圈,“就是干干瘦瘦的,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同行村民随声附和:“是啊是啊。”“上个山我都爬这孩子扭到脚。”“这不是一路脚滑了好几次了。”

朔宁鼓着脸狠狠收紧拳头,然而只是让手背上的青筋更明显了,他下意识看向林初夏,谁知道林初夏嘴角挂着笑回应:“确实很瘦,也不太会干活。”

朔宁:???

不愿意承认他眼角都湿了,朔宁默默放开攥在手里的林初夏的衣角。他正生着闷气,就听到林初夏补充道:“所以我正在努力养肥他呢。”朔宁呆愣愣地抬起头,就见林初夏再次向他伸出手臂,这次干脆握住他的手掌,她戳肥皂水泡泡一样戳了戳朔宁鼓起的脸颊,“你生气啦?”

“才没有。”却悄悄把她的手抓紧了一点。朔宁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可以反驳的话:“有的时候我骨头缝会痛,我还会长结实的。”林初夏语带怜惜地回答他:“说不定是缺钙呢。以后你每天都得喝两大碗大骨头汤。”

“骨头汤才不会补钙呢!全都是脂肪!”

一直暗暗关注着两人互动的甘辰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朔宁被林初夏牵着走,一直埋着脑袋注视两人手掌相握的地方,耳根发烫。

被林初夏回头瞄他一眼,朔宁自乱阵脚眼睛乱眨,装作在看风景胡乱转着脑袋。

发现眼前是一片浓郁的苍翠。

绘画是朔宁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他的画室就在花园上方,每次在画架前一坐就是一天,有时画从窗框里看到的风景,有时候随便涂涂画画。他们越往山上走,周围的温度就越低,树木掩映下凉幽幽的,很舒服。现在身边是连片的高大乔木,凉风拂动林木沙沙作响,他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就想找画笔画纸。

当然也是没有。

林初夏家好像没有空房间可以专门给他当作画室了......

林初夏一个响指将朔宁的思绪拉回眼前,她指着周围的乔木,“喏,这都是板栗树。”

画画的事情先放一下。

“板栗怎么会长在树上呢??”

0009 打板栗(本周三更)

双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朔宁的姐姐都忙碌于家族纷争,姐姐的事业心很强,没有多余的时间过分强调生活品质,那段时间里一直以各种各样的加工品度日。她一天忙到晚,早餐时间是姐弟二人为数不多可以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光。

还在读小学的朔宁默默一个人取好牛奶,等到热烘烘的吐司跳出来才会去叫姐姐用餐。在商业评论的背景声,或者干脆是晨会作为背景乐,短胳膊短腿的朔宁在长长的餐桌附近忙上忙下。栗子酱是某段时间姐姐的取向,姐姐每次开瓶盖都是用刀子撬开,朔宁有一次学她弄伤了手,姐姐就不许他这样用刀,后来他学会了将罐子反过来磕磕碰碰,就能轻松扭开。用餐刀挖出一小团焦糖色的栗子酱,在被烘烤到焦脆的吐司片上抹开,吐司的热气将栗子酱的香甜烘开,浓醇的小麦香和甜香混合在一起,变成朔宁的记忆底色。

只吃过栗子酱的朔宁完全没想到栗子是长在树上的。他高高仰起头,略带质疑:“栗子不是这个颜色的。”他以为林初夏误会他没见过完整板栗,又补充一句:“我知道整颗栗子长什么样,板栗仁被包在硬壳里。”

林初夏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只是随意地在地上一踩,“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松软的土地上铺着草叶,小团小团的东西四散着,绿色的果壳外面包裹着毛刺,她用脚一拨,果壳就顺着中间的裂缝绽开,露出了里面棕色的板栗。

朔宁一愣,蹲下去想去看清楚点。

“最开始能想到吃栗子的人还真是有毅力,明明努力用这么有攻击性的外壳伪装自己了。”

朔宁的话引来周围人哈哈大笑,甘辰轻轻撞了撞林初夏的肩膀,揶揄道:“你这是捡了个少爷回来。”

林初夏白他一眼,甘辰是甘伯山的儿子,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林初夏小时候受伤十次有八次是因为和甘辰玩得太疯。

她让甘辰回去问问甘叔有没有祛疤的药,朔宁特别在意他腿上的伤疤。“他说他是什么......疤痕体质?”林初夏不记得朔宁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甘辰听到她的话更加恨铁不成钢,“真搞不懂你留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小少爷在家里干什么。”他忍不住多想:“你别告诉我前段时间都是你照顾他。”

林初夏无语:“不然还能有谁?我们家的鬼吗?”说完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她对于鬼怪之类的东西还是有点害怕的。

“他可是个来路不明的奇怪男人,你怎么能放心和他独处一室?要是他想对你做什么的话......”

“......那他就会像这根树枝一样。”林初夏从地上捡了个根甘辰手臂那么粗的木棍,握住棍子两端压在自己的腿上向下一用力!伴随着木头纤维被撕裂开的声音,棍子在林初夏手里被掰成了两段。林初夏露出个爽快的笑容:“朔宁的手臂比这根棍子脆弱得多,不用担心我。”她看着默不作声的甘辰,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话里话外都和朔宁不对付:“......下周来我家喝桂花酒吧。”

甘辰心思被戳破,麦色的脸蛋陡然涨得通红,他瞥了一眼正专心埋头踩栗子的朔宁,竟然有种奇怪的心虚感,“他不是还在你家?”

“那又怎么了。”林初夏的眼睛转了转,笑容依然爽朗,“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没意识到两个人的对话多少有点奇怪。

林初夏交代朔宁,等会打板栗的时候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砰你就要被被扎成刺猬了。”她这样吓唬他。朔宁条件反射地捂住脸,脸蛋绝对不能被扎。林初夏因为他的配合乐得身体抖了抖,她让朔宁自己找个角落玩,她则和甘辰一起去和别的村民打板栗。

树上一枝一枝的绿毛球,要用两米多长的竹篙去打,林初夏见朔宁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朝这边望过来,像放学之后没人接的小孩儿,不由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也这样,她一开始还会期待有人来接她,后面知道了就算蹲一晚上也不会有人来,渐渐学会一个人从镇上走回村里,想到走在路上看到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被拉长,她不由朝朔宁伸出手:“要不要过来一起?”

朔宁就等着她这句话呢,猛地站起身还有点头晕目眩,迈动着软绵绵的腿就朝她跑了过去,当然他站起身后因为头晕而身体晃了晃的动作在甘辰眼里依然是“狐媚”。林初夏将自己脑袋上的草帽摘下来按在了朔宁头上,又递给他一杆竹篙,她给朔宁演示,瞄准树上的板栗球,手腕一甩,就听到绿毛球扑簌簌地往下掉。

朔宁直呼新奇,跟着挥动手臂,然而用力不对,竹篙从瞄准的栗子球丛拂过,就是打不下来,手臂还酸疼无比。林初夏于是贴近他,从他背后伸出手,有些粗糙的手掌覆盖在朔宁的手背上,说话间气息从他的耳廓拂过:“要用手腕发力别用手臂,看准那里,用巧劲一甩一勾喏,下来啦。”

甘辰哼了一声:那小子被你贴着早就面红耳赤了,傻乎乎的样子大概是什么都没学会了。他一把抢过竹篙,笑嘻嘻地冲林初夏表示:“你干你的,我来教他。”

0010 打板栗(本周一更)

被甘辰教了半小时,朔宁得出结论:这个人,非常阴险。

林初夏教朔宁打板栗跟带小孩儿似的,很细心地捏住他的手腕带着他感受怎样是手腕发力,而甘辰就没什么耐心,按住朔宁看他费劲地打了几次,也不说话,就哧哧地笑,朔宁气得脸颊涨红,两人沉默地对视一阵,他看懂对方眼底来势汹汹的不善,偏偏这时林初夏望了一眼他面前没什么收获的地面,冲他摆摆手:“体验好了?要不休息一会等着捡栗子?”

捡栗子用的是人小腿那么长的火钳,林初夏把火钳递给朔宁,火钳的两只钳臂重且长,手柄是两个小小的半圆形,并不贴合他的手。朔宁勉强握住火钳,动了动手指,手腕酸痛还使不上力,林初夏指着地上的板栗球,“你多用用熟练了就好了,等会我们打完你再过去,用钳子夹起来。”她不放心地再次强调:“一定等打完了再过去哦?不然会扎到你的。”

却发现朔宁垂着头,垂下的头发把脸遮住了,林初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看他翘着嘴,不晓得在想什么。

她正要细问,却听到甘辰喊她去帮忙,于是先揉了揉朔宁的脑袋,起身去帮着打板栗。

感觉到有人的手伸过来,朔宁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林初夏的动作顿住了,他可能觉得这样有点冒犯,于是想要抽回手,却觉得手腕一紧,是被朔宁握住了。朔宁没有抬眼看她,埋着脑袋僵硬地在林初夏手心里蹭了蹭,耳朵通红,声音闷闷:“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