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潞一早就构思好了内容,画起来得心应手,不出十分钟就大功告成。
“喏,”她把画板递给了靳明月,对方其实自她开始下笔,就一直旁观,想必心有所思。
靳明月双手接过画板,仔细地看着画里的形象,一个萌萌的拟人小狐狸正咧着嘴,笑得开朗。
观察其中的细节,可以明显看到,小狐狸的上半部分身体中央,有红色的爱心心脏,心脏中间有一个空缺,像是缺少了一把钥匙。
而小狐狸的四肢,虽然亮出了爪子,但周身有荆棘缠绕,脚边有陷阱遍布。
“这应该是我对你整个人的浅薄认知吧。”虞潞把没用过的画笔一一放回笔筒里,只留下一直红色的笔。
她带着那只笔,很自然地在靳明月旁边坐下,头稍微靠向了他,耐心地解释道:
“在我眼里,直播时的你,与平时的你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很认真、细致的靳明月,”虞潞指着画作里的小狐狸,“这个代表你,我第一眼就觉得你像只狐狸幼崽,灵动可爱。”
或许是炉具升温了,或许是这番话太动人了,靳明月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绯红,又不知不觉爬上了脸颊。
“你是一只孤独的小狐狸,被外界的伤害变得伤痕累累,所以一直以来,你对世界怀有敌意,又保有纯真。就像我所画的,你有一颗炽热真诚的心,但因为他人的中伤,失掉了打开心扉的钥匙。”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吗?我很高兴。”靳明月听了这番话,感动之余又很庆幸。
庆幸的是自己遇到了她,庆幸的是她愿意去阅读他,理解他。
他眼含爱意地看向旁边的心上人,她正用手撑着垫子,在画板的角落画着什么,同时继续说着:
“看你的直播,能让我心情变好,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你对游戏的热爱,与我喜欢画画一样的感情。另外”
“我通过直播,也和自己的嫉妒心和解了。”
她一笔不停地画着,突然抬头,与痴痴盯着自己的靳明月对上视线,看他呆愣的模样,又莞尔一笑。
“曾经,我也有过嫉妒情绪,我嫉妒那些创作出惊世骇俗画作的天才们,绘画史里到处有他们的身影,后来我深入学习后,才幡然醒悟,画画的目的并非是载入青史,而是表达出心里独一无二的感情。”
她画完那把钥匙形状的物件后,又在小狐狸旁边,画了很多闪烁的星星。
“看到直播间里,那么多喜欢你的人,我以为我会嫉妒到不理智。可是我一条一条读过他们的留言,心结突然解开了,你那么耀眼、美好,人们喜欢你是理所当然的,不论他们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喜欢你,都是一份真挚的感情,而我也是其中一份子。所以,我和我的嫉妒心谈和了。”
“我允许自己偶尔发发小脾气,对你招蜂引蝶的行为,但我不会内耗伤害自己,靳明月你说的没错,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
虞潞说这话时,眼里好像有闪耀的光,让她整个人在帐篷内更加鲜活、更加富有光彩。
接着她把指尖放在新画上的物件下方,声音轻柔地告诉他:“这是一把钥匙,它来自于你内心的力量,同样也来自于支持你的人,这里面有直播间的粉丝,有现实的亲朋好友,当然,我也算其中一份子。”
伴随着她的温声细语,靳明月仿佛此刻所处之地并非帐篷内,而是身处于上帝视角,走马观花地看完自己的一生,最后在某个星光灿烂的草原之上,微风吹拂之下,与曾经的自己拥抱后释怀。
靳明月从来不是伤感的人,但今晚他的心情跌宕起伏,好似一次性看完悲喜剧,悲喜交加。
悲伤的是,长久以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孤独的行者,喜悦的是,在灵魂上她懂他。
这时的靳明月才醒悟,原来这段感情里,虞潞始终是主导者,是她的主动才有两人更近一步。
这番交心下来,满室旖旎已不再,剩下的是两个可爱又纯真的人,在冬夜里依偎取暖。
“噢,对了,”当两人各自躺在睡袋里,准备入睡时,虞潞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靳明月,你可能要提前做好准备了。”她语气淡淡,仿佛在聊“今天吃什么”的话题,话里的内容却对靳明月来说,是猝不及防的巨大冲击。
“什么?”他侧过身子,在黑暗里看向她的位置,一阵香气不受控制地钻进鼻尖。
“我家里人已经知道你的存在,过不了多久,全家人可能对你有所了解。”
第38章 夜梦
在生物钟的驱使下,虞潞醒得很早,透过帐篷能感受外面的光亮,而身边的人已经收好睡袋不见了。
她没有起床的打算,而是选择闭上眼,去聆听大自然清晨的声音。
多亏了这毫不膈音的帐篷,昨晚她可是体验了一番全360度环绕式白噪音。
虽然是初冬季节,本该冬眠的动物都已经安睡了,可这片森林的小动物们似乎受到昨晚聚会的影响,也变得活泼起来。
起初是远处传来的醉酒人的哭嚎,时不时又传来某些露营人带来的狗子吠叫的声音。
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小动物路过,一脚踩在树枝上发出清脆的折断声,接着又是雨点滴答在帐篷上,时不时有雷电轰鸣而过。
连睡眠一向很好的虞潞都被惊醒过几次,刺眼的闪电瞬间照亮整个帐篷,又瞬间恢复黑暗。
虞潞醒来的每一次,都能感受到旁边不远处的靳明月翻来覆去,看起来好像失眠了。
“你睡不着吗?”虞潞忍不住问出声,她的声音轻微像蚊子在耳边围绕,但还是被靳明月捕捉到了。
他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在黑暗里摇摇头,同样用气声回答:“我只是被雷声惊醒了,快睡吧。”
本来虞潞就是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他的回答,随即很快入睡,呼吸声变得平缓,错过了他无声的叹息。
靳明月刚刚也不算说谎,白天的体力活让他很快入睡,但梦里睡得很不踏实。
一会又是梦到一个严肃的男人质问自己,一会又出现小时候爬树不慎跌落的场景,更为怪诞的是,他梦到了虞潞笔下那只小狐狸,提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然后喊出一声“爹”,直接把他吓醒了。
这一下清醒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了,他小浮动地在睡袋里变换姿势,生怕惊扰旁边睡得正香的人。
人们总是会在深夜里,思考着平日困扰他们的问题,靳明月显然也如此。
睡觉前,虞潞抛出的事实,很久很久之前,早到他见她的第一面,就纳入了思考范围内。
不害臊的讲,他在见到虞潞的那一刻,脑子里百转千回,飞速思考,连以后几十年都考虑了一番。
如果能幸运地和她走下去,当然的,与家人见面成为了不可避免、难以逃避的环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