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该等着让你来追我的。”裴言故作懊恼,半开玩笑。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时予站定脚步,他们刚好站在大学里一棵茂盛的樱花树下,有花瓣偷偷地从树上掉落,落到他的肩头。
眼前飘落的樱花花瓣晃着眼,隔着花瓣,裴言看见时予看着她,很认真地说:“裴言同学,我叫时予,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风轻轻一扬,他身上的花瓣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裴言笑起来:“好呀,时予同学。”
两个人手牵手走着,和校园里其他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要到酒店时,裴言看见了江越,他刚从旁边的药店出来,手里提着印着药房名字的塑料袋,脸色有些苍白,他也恰好撞上裴言的视线,然后,目光落到了两个人十指紧紧相扣的双手。裴言总觉得他脸色更苍白了一点,她难得主动开口叫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江越语气听起来有些疲乏:“我没事,昨晚没睡好,头有些晕。”
回了酒店裴言总想起江越不怎么好的脸色,还是放心不下,问带队老师江越的房号,说要有学习资料给他。带队老师不疑有他,报了房间名,裴言这才发现江越居然就住时予隔壁房间。
酒店房间隔音不太好,她那间房总能听见隔壁大声练口语的声音,裴言好像能猜到他为什么睡不好觉,感到罪恶地叹了口气。
敲了门,没有人开。裴言在门口小声问:“江越你在吗?”
她听见里面传来?O?O?@?@的动静,过了一会门打开了,江越的脸色不苍白了,红得厉害,裴言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啊?!”
“嗯。”江越声音有些嘶哑,“我知道。”
他侧身让她进来,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裴言坐在没人睡的那张床边,说:“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去。”
江越躺在他那张床上,第一次有了十几岁男孩的叛逆:“我不去,我买了药。”
“好吧。”裴言也不强求,她把他买回来的那个塑料袋打开,按照把颗粒冲剂药冲泡好,又把剩下要吃的胶囊西药按照说明书的分量分配好,端着药走过去递给江越:“那你把药吃了。”
他听话地坐起身,把药从她手里接过来,干脆地吃了。吃完药,他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盯着裴言看,目光沉沉。
裴言有些不自在:“干嘛……药又不是很苦,我可没有糖给你吃。”
“裴言。”江越忽然开口道:“我能问吗,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裴言楞了一会,她说:“没有,我要是讨厌你,现在我不会坐在这里。”
“那为什么那段时间你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都看得见的,里面只写满了两个字――厌烦。”
“不是讨厌你。”裴言觉得也没什么遮掩不敢说的:“是讨厌过去喜欢你的我自己。”
下意识的厌恶是因为后悔,想逃避过去,想和那些喜欢江越的日子记忆痛快割席,可是裴言在想。如果不是遇见江越,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江越,她不会那么重重地跌痛一次,然后才换回了现在的日子。
江越问:“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我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本来就是多变的,今天喜欢你,明天也可以喜欢别人嘛。”
“那你现在……喜欢的是宋柏岸还是时予?”他低声问,语气小心,好像很怕冒犯了她。
裴言轻轻笑起来:“我可以都喜欢的。”
她笑起来很漂亮,眉眼弯弯,嘴角有一个浅浅的笑窝。以前,她也这么望着他笑,那个时候他在想,要是这个笑容能够属于他该多好。
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属于他。六岁时他养过一只兔子,是厨房佣人带回来做兔肉羹的,他悄悄藏了一只在房间里养,兔子摸起来软软的热热的,又白又漂亮。后来那只兔子被江淮年让人当着他面前宰杀,白色的皮毛染上鲜血,然后被剖下来,江淮年特意把兔皮扔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容里是盖不住的恶意:“喜欢吗,留个纪念吧。”
江淮年盯着他,一字一句说:“江越,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和我一样,永远都得不到想要的才行。”
裴言越漂亮,越靠近他,他总会想到那只兔子。
所以他总对自己说,不急,江淮年会老,会死去,他总有一天能接手他现在的一切。裴言既然喜欢他,再等等也不急。
脑海里又传来熟悉的嘲笑声,他知道,那是另一个人在笑他的天真。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要等你。”那个人冷冷道:“你总是这样懦弱又自私,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江越头又开始痛了。
他扶着额头,目光却盯着裴言,心里涌上浓烈的难过:“那你……可以还喜欢我吗?”
他卑微,小心翼翼:“你喜欢宋柏岸,喜欢时予……你能不能顺便,多喜欢一个我?”
0040 三十五 拆穿 (4000字)
竞赛分为初赛和复赛,初赛只有笔试,复赛才是笔试加口语面试。
裴言和江越被安排在了一个考场,他坐在她的左手上方的位置。昨天他近乎哀求问出的那个问题,裴言最终没有回答。
她本来可以很干脆利落地拒绝,可是江越的眼里,有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难过和绝望,他其实知道答案,却还是害怕从她口中听到死刑宣判。裴言没见过这样的他,他在她的记忆里,总是高傲冷漠,他并没有骄矜得不可一世,但是他就是高高在上,好像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除了裴言有幸更接近了一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真正卸下防备。
可现在,她记忆里的江越却会那么卑微脆弱地求她,求她喜欢他。
她一下子就说不出更残忍的话来。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裴言本来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面对他,但是今天重新见到他,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又变回了从前的冷漠,整个人眉眼间带着阴郁,显得死气沉沉。
进考场前,他们在门口遇见,江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最后说:“当没听见过吧。”
裴言错愕。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敢那么不要脸地说出那些话。”江越略有嘲讽地低声笑了笑,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呢……所以,当作没听见吧。”
试卷做完还剩下半个小时,裴言抬起头,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江越那边。裴言以前很爱这么看他侧脸,在她真正十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总觉得江越真好看呀,鼻子那么高挺,下颚线那么精致流畅,特别是他认真听课做题的时候,流露的专注总是格外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