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还真有事。

“那邱三郎脸上还带着伤呢,他只道是自家猫挠的,谁个猫有这么大的手?不过这事本也是他不对,听闻他入赘时应过,可以有婢,不可有妾,更不得有外宅。如今他在外面养了外宅,又生了子,其夫人哪有不闹的?”邵杰喝口茶道。

“那赵娘子也有手段,决意转卖了邱三郎管的东市酒肆,只一心一意经营自家的粮食买卖。米粮行上下都是赵氏旧人,邱三郎这算上了禁锢了。”

釜底抽薪……沈韶光点头,果真本朝厉害娘子多,“故而?”

“故而,我们把那东市的酒肆盘下来吧?”邵杰满眼放光。

沈韶光看看自己还没住热乎的房子,我的钱都扔在这上面了,哪还有钱投资啊?当然这事也不怪邵杰,肯定这店面足够好,足够便宜。

果然是,“这酒肆离着我们上回摆摊儿的地方不远,买卖不错,上下两层的楼房,大厅堂,整个儿算起来足有我们这酒肆四个大,年头儿上才漆过,又本来也是做酒肆的,厨房宽大,我们差不多不用改什么。因赵娘子急着脱手,价钱压低了两成,再讲一讲,兴许还能低一些……”

沈韶光若有所思:“赵娘子急着脱手,是缺钱?”

邵杰摇头,“赵娘子性子烈,不过是表示个决绝之意。赵家是长安的老粮商了,银钱上尽有的,只是子嗣上艰难,故而才招赘了邱三郎。”

沈韶光点头。

看她思量,邵杰道:“你莫要操心银钱的事,我知道你买了这宅子怕是没钱了。我们把各个店的利银拢一拢,余下的我去找家祖父。”

沈韶光摆手,不能把邵家当羊来薅,做买卖有做买卖的样子,当时约定了出资比例,前次,人家多追加了些,那是人家厚道,不能把人家的厚道当傻,从而得寸进尺。

“既然那赵娘子不缺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抵押分期付款我们以两间店铺为抵押,首付交于她,办了房契,余额按月或按季补上,另加利息。”

邵杰再次被开启了买房置地新办法的大门,听闻那些放贷的,有些是一月一月地还,又有质抵,却不想买房屋店铺,也可以如此……

沈韶光拿过纸来算几家分店的盈利,算首付,算余款,算偿还时间,算利息。邵杰看她算得利索,笑道:“便是不会做饭,你还可以去当个账房先生。”

“那多费劲儿。我不是与你说过吗,若不是当了庖厨开了酒肆,我就去当女冠或比丘尼了,每天念念经,帮人解解签,就挺好。”沈韶光道,“我们每月还二十万的话,新店盈利不算,四家老店每个均出五万钱,以现在的盈利钱算,每店周转银还有……”

两人算了一波账,议了议说辞,连例行的未来展望和商业互吹都没做,邵杰就火烧火燎地走了,“这样的好事,莫要被旁人得了去。”

沈韶光失笑,送他出去:“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还是小心些吧,莫要因着这个,折了马腿摔倒。”

“什么失之我命?老天见我如此卖力,也该帮我。”邵杰笑道。

沈韶光笑起来,邵郎君竟然颇有两分儒家的积极精神。还没走回后院,另一位儒家子弟便来了。

沈韶光便折回去,迎他一迎,两人一起往后宅走。

“头疼吗?”林晏问。

沈韶光笑道:“有点儿。”

“可吃朝食了?”

“嗯,喝了葛粉粥。”

林晏点头,侧过脸看看她的面色,再叮嘱一遍,“以后万不可这样纵酒了。”

沈韶光心虚地点头,“昨日喝醉了,怕是说了些不经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林晏停住脚看她一眼,又接着往前走,“怎么?后悔了?”

沈韶光:“……后,后悔什么?”

“令尊与邓州沈刺史是近枝堂兄弟。沈刺史明年任期满,回京述职时,我们便请他代行六礼吧?我与他不熟,但听闻令尊与沈刺史当年颇有情谊,他当是愿意的。我且写信去探问一下,你洛下老家也要使人告知,还有楚公处。”

沈韶光睁大眼睛,不是,为什么会直接蹦到了“六礼”环节?

林晏淡淡地道,“你昨日已是应了我。”

沈韶光对自己的酒品简直绝望,赶忙赔笑:“这个,喝醉了人的话,怎么能信呢?”喝断片的那就是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啊。

婢子们上前打起帘子,林晏看沈韶光一眼,率先进去,沈韶光跟上。

林晏很不见外地坐在沈韶光日常起居的大榻上,沈韶光只好隔着小几案坐在他对面,婢子捧上茶饮来。

林晏看沈韶光,沈韶光赶忙端出歉意的笑。沈韶光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渣成了碎末末,饶是一贯伶牙俐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难得见她这样儿,林晏绷了一会子,到底笑了。

沈韶光疑惑起来,“你莫不是蒙我的?”

林晏却端正了神色:“阿荠,你顾虑什么?你罪臣之后的身份?我的仕途?”

沈韶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吴王案,疑点颇多,沈公洗脱罪名并非无可能。”

“你在查先父的旧案?”

林晏点头。

沈韶光对他的用心有点感动,轻声道:“多谢。”

但沈韶光也知道,吴王案重审恐怕艰难得很。先帝末年,酷爱丹药,追求长生,性情也变得暴戾,要不是死得早,恐怕就乱了起来。今上以“仁孝”治天下,继位后改了些暴政,但从前的错案却摁住不审,这里面固然有“子不言父过”的“孝道”原因在,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今上有好几个兄弟都是先帝末年贬谪流放乃至鸩亡的,不然恐怕轮不到不算很出色的今上当皇帝。

“有些事,尽力就好,犯不着再搭进去更多人。先父的事,公道自在人心吧。”沈韶光道。

林晏点头,“阿荠,即便沈公之冤不能得雪,你的身份不变,对我的仕途也没什么的。”

沈韶光笑一下,怎么会没什么呢。

“这宦海仕途到处是明流暗涌、坑坑洼洼,言论、政见、政事、党派……哪个都可能让人跌一跌。妻子的身世,与其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于男子,仕途经济固重,亲眷妻子亦不少轻。” 林晏看着沈韶光,认真地道,“阿荠,你是我倾心爱慕之人,若因此错过,我怕余生都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