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先帮她揭开饭盒,取出筷子,然后再开自己的。

陈柔忧郁地数着饭粒,脑海里梁燕和许进博的话交替回响。许进博对她是真好,好到把她的胃口惯大了,六年前,她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走入尚景花苑,准备坦然接受和一个陌生残疾人结婚生子的命运,六年间,许进博主动配合她演戏,敷衍梁燕,没碰她一个手指头,关心她,尊重她,甚至支持她找到了职业道路。在他的包容与帮助下,她成了一个更好的人,却也对既定的安排生出反抗之心。

她不愿意嫁给许进博,和他生孩子,一想到那个孩子可能遗传他的癫痫,她就不寒而栗。

可许进博对她有恩,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减轻对他的伤害?

陈康提醒陈柔:“姐姐,再不吃饭要凉了。”

陈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意识地要将一夹土豆丝塞进口中,土豆丝里掺了个调味的小米辣。

陈康见状,眼疾手快地抓住陈柔的手腕,用自己的筷子把那颗小米辣挑出来,继而直截了当问:“许进博和梁燕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小康,不要直呼长辈的名字。”

陈康小声嘀咕:“什么狗屁长辈……”他忍不住说出憋了许久的心里话。

“我不想再和许进博住一起了,我们搬走吧!哪怕去住窝棚,我也愿意!如果你挣的钱不够我们生活,我也可以放学之后去捡瓶子、收纸壳!我不怕被笑话!我只要你不跟他结婚,不给他生孩子呜呜呜……”

陈康的语气原本带着些专横,可说到后面,不知怎的,突然悲从中来,含着饭就开始哽咽,泪水冲刷着白皙的双颊,他知道自己咧着油嘴哭泣的模样一定特别可笑,特别不爷们,可不知为何,越是拼命想止住就越是止不住。

他哭得发出一连串阶梯状的颤音,背过身去,试图挡住自己这副丢脸的模样。

陈柔却不觉得可笑,她心痛于他的早熟,他在人前扮演天真可爱,可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他今天憋不住,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可那些她无暇顾及的时候,他又独自煎熬了多少遍?她真希望她的小康能像其他同龄的男孩子,无忧无虑,只知道玩耍和学习,可她的无能,使这个愿望在消逝的光阴中,永久地落空了。

陈柔含着泪,将陈康的头靠在肩上,一下下摩挲着他的头发,带着安抚的力道,承诺:“姐姐答应你,不嫁给许进博,不给他生孩子……可他毕竟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马上走,至少过段时间,等他情况稳定一些,好吗……”

0040 侵犯

另一边的梁燕,一进病房,用力甩上门,三两步走到床前,隔空点着许进博的额头。

“你呀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笨的儿子?”

“敢情以前都是你和陈柔联手骗我!不是一两年,整整六年,这六年你连她半根毛都没摸着?你还是男人吗你?说出去真是丢死个人!”

“你还给她写什么小说告白?你看人家理你吗?你好歹也是堂堂许家的孙子,被一个打工妹和小拖油瓶骑在头上拉屎,换成是我,简直都没脸活了!”

许进博被她尖酸的话激得面红耳赤,呼哧喘气,他头冒青筋、咬牙切齿地道:“闭嘴!”

梁燕见状,生怕又惹他发作,顿时像个蔫掉的气球,一屁股坐到床沿,泄气地一拍被子。

她脑中千头万绪,心乱如麻,许进博则丝毫不受影响,发作过后,依旧面无表情地凝视虚空。

陈柔这六年替她对许进博的悉心照顾,让许进博重燃生活的希望,对梁燕来说一文不值,因为追根究底,她不爱许进博,后者如今只是她攫取许家利益的工具。她一味地想着,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挺老实的丫头,当初应得好好的,小孩的户口落实了,钱也按时地领着,结果撺掇着儿子骗他老娘!光拿钱不干活,哪有这么美的事?她越想越不甘心,觉得自己被陈柔摆了一道,这对自恃精明的梁燕来讲,无异于奇耻大辱。

她缓了声口,语重心长道:“进博啊,不是妈说你,你没谈过恋爱,实在不了解女人。你要真喜欢陈柔,妈告诉你怎么做,我毕竟是过来人,年轻小姑娘怎么想的,我比你知道!”

许进博眸光一闪,眼神有了焦距。

梁燕见状,继续道:“我跟你说啊,有的女人啊,说白点就是贱!你对她越好,她越看不起你,你对她爱搭不理,她反倒觉得你有个性。你尊重她,想和她细水长流,她没准觉得你软弱无能,没有男子气概,你要是霸王硬上弓,她一开始装模作样地推拒两下,马上就服帖了,把男人当她的天……”

“你还支持她出去工作?把心都弄野了,生怕她跑得不够快是吧?”

“你赶紧把人睡了,不让出门工作,适时拿陈康那兔崽子威胁几句,再给点钱,给几棍子再赏根肉骨头,训狗的都这么干,你看那些狗,一个个多听话啊。”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死活都不喜欢你,等有了孩子,还不是要认命?”

……

之后数日,许进博身体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各自代表以前的他和梁燕,围绕该如何对待陈柔展开角力,多数时候,代表梁燕的力量占了上风,她在病房里的那番发言,像一粒沾毒的果子,散发着致命的香气,引诱着他去攀折品尝。

他苦苦压抑着,陷在沙发里,抱着脑袋,喉咙深处逸出一声声痛苦的嘶鸣。

陈柔停下拖地的动作,弯腰关切,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十分吓人,双目通红,五官因痛苦纠结而微微扭曲,他看见陈柔担忧的眼神,仿佛得到了一丝救赎,不自觉地抬手,想去触摸那张明月般皎洁的面庞。

陈柔不由得避开。

许进博动作一滞,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猝然崩断。

哈哈,假的!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你以为她关心你,结果碰都不让碰一下,许进博,她看不起你!她根本不可能爱上你!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梁燕的话在脑中循环播放,逐渐清晰

整整六年,这六年你连她半根毛都没摸着?你还是男人吗你?

你要是霸王硬上弓,她一开始装模作样地推拒两下,马上就服帖了,把男人当她的天!

训狗的都这么干,你看那些狗,一个个多听话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死活都不喜欢你,等有了孩子,还不是要认命?

……

陈柔预感不妙,转身就跑,被许进博一把揪住头发,挽起的发髻被弄散,头皮炸裂般的疼痛。

她反手搭住那双手,试图挣脱,无果,原来有病的男人也是男人,压制一个女人轻而易举。

她要呼救,刚喊出半个音节,口鼻便被死死地捂住。

膝盖传来一阵剧痛,男人像一座小山似的将她压倒,茶几上的水杯打翻,凉水倾洒在她的小腿上,丝丝凉意顺着腿部神经直击大脑。

更凉的是她那随着裂帛声逐渐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她打着哆嗦,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下一秒,一个火热坚硬的东西抵上她无一遮挡的下体,在战栗的痛楚中,往事呼啸而来。

傻子将她扑倒在山间,指间草叶微凉,头顶残阳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