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我的身体很糟糕。因此钧青自幼便注定成为不落炎阳的唯一继承人。这也是父亲的希望。安小姐是钧青心仪之人,这本是很好的事,况且安小姐正直善良、家世清白,没有任何可让人指摘之处。”他顿了顿,索性高姿态的大方承认道,“在安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曾对你的情况有所调查,出于爱弟心切,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以陌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只听顾靖寒继续说道:“钧青能与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一生,是我的希望。而作为顾家的子孙,他的身上还背负着不落炎阳的未来。如若家父能挺过这一劫,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董事会成员或许还会安稳几分,但眼下他的情况并不乐观。此时遗嘱未立,钧青资历尚浅,苏远歌必然会争夺股权……那么从此以后,不落炎阳是否还有顾家一席之地,都很难说。”
“顾先生的意思是,顾家需要牺牲钧青的婚姻来取得倚靠?”她漆黑的眼瞳安静的望着他。
他的视线游移,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安小姐就像是珍珠,而钧青此刻需要的,恐怕是一颗钻石。”他索性再补充一句,“李澜手中握有不落炎阳将近20%的股份,他的独生女似乎对钧青情有独钟。”
话已至此,简单明了。
他目光如绞索般紧紧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一如结网的蜘蛛,看着误撞入网中的小虫,带着自信和嘲弄的笑意逼近。无论接下来她的反应会如同一场有趣的闹剧,还是一场煽情的悲剧,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中,妥善应对,游刃有余。
“那个……”女生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小声道,“不是应该有‘分手费’之类的条件么?”
男子一怔。
分手费么?
顾钧青,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顾大的眉头一蹙,倨傲冰冷的语气:“安小姐想要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设法满足。”
此时女生脸上展露出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那表情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的“原来如此”。只是,为什么这笑容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同?
“看来安小姐对顾某的承诺有所怀疑?”他不悦。
“诶?!当然不是。”她慌忙解释,“因为通常电视剧里这种情节之后都是讨价还价,而顾先生刚才没有提起,我以为顾钧青不值钱,幸好……”他还是有标价的,并且不菲,这一点让她很欣慰。
“……”维持冰山状的顾大脸上产生了崩裂。
她淡然微笑,“我所认识的顾钧青从来都是理性和坚强的人,因此,我才可以将这份感情完完整整的交托给他。”
“顾先生,我不想做那个率先离开的人,因为那需要更大的勇气。如果不落炎阳和我是通往两个未来的分岔口,这个选择的权利应该留给你弟弟,因为那是他将要走下去的路。我能做的,就是安静的站在属于我的那个路口等待。”
“假如他选择另一边呢?”他问。
“在他选择的那一刻,我会干脆利落的离开。”她长睫轻颤,犹如一只蝴蝶的翅膀,“那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时你会一无所有。”他语带警告。
“既然要离开,何必留下些什么?”她淡笑。
顾大还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高声喧哗,转眼到达门前。
“二少爷,大少爷嘱咐过他有重要的事在谈,任何人不能进去……”劝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才的蓝。
“滚开。”言简意赅。“你居然上了电子锁?”
“现在您进去并不合时宜……”
“给顾大准备好心脏急救药。”
“诶?什么?”那人似乎没听清。“啊!你不能……”情急之下,连“您”字都换成了“你”。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白色的欧式雕花木门就这样整片轰然倒地。
“真疼……”顾钧青收回踹门的脚,抱怨。
顾大抚着心口,脸色泛青。
“大少爷……你们还不快去拿药!”蓝急得跺脚,仪态尽失。
顾钧青几步来到顾大面前,一把拉起以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呃……那个,顾先生,我先告辞了,谢谢招待……”某人扭着头往后冲顾大道谢中,只见他的脸色又青了几分。
“就这么出来,不要紧么?”被一路拉着跑的安同学有些担心的问,“你哥的身体……”
“他是妖孽转世,能活很久,不用为他担心。”顾禽兽云淡风轻的答。
“可是刚才他的脸色很青。”
“刚才我踢破的那扇门是他从罗马一个设计师那儿订做的,那只铁公鸡心疼钱才发青的。”
“……”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呐。以陌无语。“顾伯伯怎么样了?”
他拉着她的手,在四楼的一个房间外停下了步子。厚重的玻璃门,以陌凑近看去,里面是完全纯白色的世界。四周环绕的金属仪器闪着冰冷的光。两个身穿浅粉色裙的护士在一旁看着那些波动的曲线,不时在手册上记录着什么。
白色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年近花甲的男子,睡着般神态安然。那些细细长长的管子蜿蜒着钻入他的被子里面,连接起他和那些冰冷的机器。
“那是我父亲。”顾钧青在她身旁开口。“从五天前突发心肌梗塞开始,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那个……不用送顾伯伯去医院吗?”以陌有些担忧的问。
“顾大从小身体就很差,常常休克。为了让他活下来父亲索性花重金在家里建了个急救室。几个家庭医生的技术在业界也算一流,倘若他们都束手无策,去医院也于事无补。”他蹙眉,脸上终究还是掩藏不住哀伤。“看着他躺在那里,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以陌抬头,看见他疲惫的侧脸,让人心疼。
他的脆弱和焦虑,他的无奈和彷徨,这样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
因为习惯于依赖,甚至都忘记了那个如神祗般让人仰望的身影,也会需要安慰和倾诉,也会害怕失去。
她抓住他的大手,握紧,踮起脚尖,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像是要用自己所有的热度来温暖他般贴近。
“顾伯伯一定会醒过来的。”她喃喃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