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孙海穿过大厅和走廊,在一个包厢门口停了下来。引路的服务生轻敲了几下门。

“有人?”小音皱了皱眉,问。

孙海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探手一把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先生,你……”年轻的服务生有些慌忙的想要阻止,却听包厢里响起一个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服务生略微欠身,转身退出门外。

Amour的包厢很大。从三十层的整面落地窗望出去,华灯初上的H城,点点灯光错落排布,宛如星河。

从高处俯瞰的时候,人会有一种疏离感。

仿佛远离了真实世界,也远离了那些悲欢离合。

唐小音抬眼看去,餐桌旁坐着一个姿态优雅地切着鳕鱼排的男子。只见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抹了抹嘴巴,向后靠在椅背上,悠然开口:“坐。”

只这一个字,却让人不由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又或者说,这是那个男人与生俱来的霸气。他沉静的时候像是神秘莫测的海,隐藏着飓风和漩涡。

当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会有一种被人用解剖刀抵住咽喉时的紧张感,呼吸困难。

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便知道,他不简单。

这个叫做顾钧青的男人。

孙海勾着腰站在一旁,干笑两声。“顾总,打扰您吃饭,真不好意思。只不过……”

男子看他一眼,道:“孙先生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孙家的这些产业里,近年来也就长信机械还能赚点儿,现在……这样下去可是要喝西北风了。还望顾总高抬贵手……”孙海笑的很是谄媚,一双三角眼几不可寻。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早知道安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我怎么敢去碰她呐?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唐小音望着他的指尖,似乎预料到般,淡淡一笑。

“不打算辩驳么?”顾钧青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面前端坐的女生。

“既然你有本事逼他说出来,自然也有本事查得确凿证据。我又何必否认。”女生挺直了脊背,眉间一片清寂。

她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却能在短短几日里迫使奸诈狡猾的孙海退无可退,拱手交出自己,低声求和。

单是这个结果,就足以让人觉得可怕。

“吞并长信的事,容后再议。我有些话要和唐同学谈谈。”他正式逐客。

“好,好……”孙海已经完全失了主动权,低头哈腰的样子看得唐小音一阵反胃。他临走前回头望了眼那个神色鄙夷的女子,讪笑着去了。

夜色渐凉。

沉默有时像是一种武器,压迫胸腔。

“之前的照片也是你贴在网上的么?”顾钧青喝一口咖啡。

“对。”

“引诱以陌去医院是故意的?”

“是。”

“在保温瓶里下药的是你?”

“瞿甜甜做的。”

“药是你给她的?”

“对。”

“你的戏演的很不错。懂得以退为进找辅导员坦白来洗脱嫌疑,也知道用金蝉脱壳来找瞿甜甜、郑烽做替死鬼。只可惜,你高估了孙海的人品,也低估了郑烽的勇气。前天晚上,他去自首了。”

“是么,撞人逃逸,够判几年?”唐小音的脸上依旧绽放着柔和温婉的笑容,犹如一朵娇媚盛开的花。此时的她与平日里柔弱怯懦的样子没有半分相似,眼里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泽。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那场事故是他需要承担的责任,而不该是你用来要挟他的手段。”顾钧青语意清冷。“虽然我对你这么做的原因不感兴趣,不过有人托我问问理由。

包厢的镜面玻璃后面,是另一个小间,没有开灯。

身穿黑色羽绒服的女生背靠镜面坐着,那黑暗充斥在房间里,看不到边际。

她用尽全力抓着身边男生的手,犹如孤立无援的海上抓住的唯一一块浮木。

男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从未看见这个坚强的像小坦克一样的女子表现出这样软弱的情绪。他的心狠狠的疼起来。他起身,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唤她的名字。

“原园……”

是的。他们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灯光莹烁的包厢里的一切,清晰的听见所有对白。

当沈瀚听到唐小音的每一次承认时,身为局外人的他亦会觉得窒闷而压抑,何况是他身边那个与唐小音朝夕相处三年时光的原园。

友谊。信任。互爱。

她们之间千丝万缕的情谊犹如一张精致的蛛网,却在暴雨中支离破碎。

在黑暗里,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

唐小音微笑着,那笑如此熟悉。温和的,淡然的,美好的,像是最亲近的温暖。

她说,当酒醉的许戍念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才知道,安以陌所谓的撮合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而我却信以为真,一心一意的爱着那个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