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番话,算是将谢昀推到了话风当头。
他若是按着谢夫人所劝,将林莺娘送回了江州,那便是母慈子孝,旁人称赞一句便罢。
若是林莺娘仍在雾凇院里未走,那便是谢昀忤逆继母。
这不止影响了他的声名,还牵连着他与平阳公主的亲事,只不牵连谢夫人她时下已这样说了,旁人听在耳里,只会称一句“继母难为”。
她反倒声名更甚。
这样的话,也会经由银翘的口传进林莺娘耳里。
银翘未免有些担心,“侯爷不会真将姑娘送回江州吧?”
她应当忧心的。
现下她跟着林莺娘,比之从前日子不知道好过多少。
谢夫人那边也时常有话能传回去,不至于难为自己。
若是林莺娘走了,保不定她还得听谢夫人吩咐想法子进谢昀房里。
这谢昀房里岂是那样好进的?
更何况她经了前头的事,现下是怕极了谢昀,再不敢招惹他了。
她是最盼望着林莺娘不离开金陵的人。
但林莺娘还是得离开。
夜里翻云覆雨,枕上恩爱,谢昀擒住她光洁的足,细细摩挲。
她足底的伤不重,已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块疤,偶尔指腹摩挲到伤处,林莺娘缩着脚往被里躲,“侯爷别闹,怪痒的。”
他于是松了她的足,又去看她的手。
手臂上也有伤,光滑如玉的臂上一块烫伤,是她为了陷害林云瑶时咬牙往手上烫的,后来在三鹤山上遇袭,从马背上跌了下来,伤口撕裂,又没好好治疗,伤疤看着狰狞又可怖,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平白裂了一处,不免叫人惋惜。
她为了在这世道活下来,实是费尽了心思的。
谢昀缓缓摩挲着那烫伤,抬眸问她,“疼吗?”
“疼呀!”她软着嗓子,娇气到不行。
这可是活生生拿火烛烫出来的,怎会不疼。
她软着腰肢依偎进谢昀的臂弯,“侯爷好端端的,问这个做甚么?”
“没什么。”他顺势揽住她,柔弱无骨的纤腰和如瀑的青丝都在他怀里,他指尖勾起一缕青丝,凑去鼻尖,轻轻一嗅,“好似自你跟着我后,身上便数不尽的伤。”
这些不过是留下痕迹的,还有没留下痕迹的,例如温泉池边撞肿的脚踝。
她对自己发起狠来,向来是无所不为的。
林莺娘娇哼一声,“侯爷还知道呀?若是侯爷当初肯帮帮我,我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伤。”
她还记着当初谢昀置身事外的仇,这才逼得她不得不对自己用狠。
谢昀手臂搂住她的腰,下巴贴在她的发髻上,闷不作声。
这是极亲密的姿势,她像被他团团护在怀里。
她是最善解人意的外室,好看的指头微微翘着,隔着微敞的亵衣,轻柔地挠了几下他的胸膛,不安分的手被他抓住。
林莺娘抬眸,他看进她望过来的眼里,忽然道:“杨柳儿,你想回江州吗?”
第125章 侯爷将我送回去,是不要我了吗?
林莺娘不能在金陵待下去了。
如今金陵城里人尽皆知,他和谢夫人因着这个远亲的姑娘生了嫌隙。他为了维持这么多年的孝顺模样,也为了即将到来的泼天亲事,其中不论哪一个,都是必须将她送走的由头。
其实林莺娘早在听了银翘说的话时心里就起了波澜。
她知道自己在谢昀心里的地位。
一个甚合心意的暖榻外室罢了,可有可无,随意便可抛下。如今碍了他的路,他自然而然要将自己送走。
林莺娘其实心里反倒欢喜。
她早厌倦了这里的日子,那谢夫人恨自己恨得那样咬牙切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着要了自己的命,这样提心吊胆,倒不如回江州去。
现下林府里没了林云瑶,她就是林崇文身边最亲近的嫡女。
没了清白又如何。
林家在江州也算家大业大,林崇文心里又觉着亏欠她,到时招个上门的夫婿,往后的日子不可谓不顺畅如意。
林莺娘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如今听得谢昀骤然说起这样的话。
她心里知晓,自己回江州的事可谓是板上钉钉了,她心中暗喜,仿佛已经可以窥见往后数不尽的富贵享福日子在等着自己。
但她还知道得装。
她自谢昀怀里坐起,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后是两行清泪缓缓从颊上滑落,“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她白着一张脸,贝齿咬着唇,委屈又可怜,“侯爷要将我送回江州去吗?”
她将即将被人抛弃的可怜姿态做的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