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耿盛想要辩解,却是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说:“我家的事情无需你管。”

司南耸耸肩,没再与他说,只等那中咒的人来,弄清楚全部事情再说。

从白天等到晚上,等到其他铺子打烊之时,一个男人搀扶着一个瘸腿的老人家进来了。

男人长得和博云一模一样,想来就是双生子中的弟弟博弘了。

当着父亲和哥哥的面,当着一众人的面,博弘承认了,从契约开始,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真相和大家猜测的差不离,可又有点不一样,这事情,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埋下了祸根。

博云从小天赋异禀,是人人口中的天才,有这样的哥哥做比,一母同胞,长相一样的他就愈发显得普通和平庸。

父母的夸奖,赞扬永远都是哥哥的,他每次只有摇头和叹息,长此以往,他便忍不住开始嫉妒,忍不住嫉妒起哥哥的一切。

可嫉妒又有什么用呢?天赋异禀这种事情是怎么都嫉妒不来的,他只能看着哥哥被所有人夸赞,看着哥哥考上秀才,看着哥哥与他喜欢的姑娘定亲,他只能看着,永远只能看着。

在他以为一生都会活在哥哥的光芒之下的时候,哥哥出意外死了,谁也没想到,谁也没料到,只有他知道,哥哥本来是可以活的。

这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作为双生子,他与哥哥总是有几分心有灵犀,心有灵犀到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心有灵犀到哥哥出事的时候,他能感同身受。

那天哥哥出事,他其实就在不远,他感知到了哥哥的危险,匆匆赶去,却是迟疑了,他想,只要,只要哥哥死了,那他以后就不会再活在哥哥的光芒之下了!只要哥哥死了,他成了独子,父亲母亲也就不会再嫌弃他了!

这个念头让他魔怔了,他魔怔的停下了脚步,魔怔得听着哥哥的挣扎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哥哥死了,他终于死了,看着哥哥被泡得肿胀的尸体,他忍不住在背地里偷笑,可他万万没想到,父亲会逼着他假扮哥哥,只说淹死的是他,并非哥哥。

他不可置信看向父亲,那样陌生的父亲,那样熟悉的父亲,或许在父亲心里,巴不得死的是他这个笨蛋儿子吧!

在父亲的逼迫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个慌,说:“死的是博弘,我才是博云。”

他看到许多人的不可置信,又看到了许多人松了一口气,擦了面上的泪,再没有了方才撕心裂肺的悲伤,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巴不得死了的是蠢笨的他,而不是他那天才哥哥吧。

一碗水端不平

从那之后,他在父亲的要求之下,模仿着哥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模仿着哥哥待人接物,模仿多了,他有时候看着镜子里那张与哥哥一模一样的脸,他会产生个错觉,哥哥其实没死,其实那天被淹死的是他。

或许这就是他那天眼睁睁看着哥哥淹死,见死不救的代价吧。

好在成为哥哥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娶了静兰。

谁也不知道他也喜欢静兰,静兰也不知道,她和所有人一样,心里只有他那天才哥哥。

他借着哥哥的身份,满怀欣喜的娶了静兰,可他没想到这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娶妻之后,与静兰日夜相处,他时时刻刻都要装作哥哥,再没有一刻放松,哪怕在床上,他也要装作哥哥的姿态干她,还要听着她快活着不停唤着:“博云,博云……”

明明卖力的是他,却是不能拥有姓名。

他极力忍着,忍着心里的不甘,忍着心里的愤怒,可不曾想,静兰却是先怀疑了起来。

静兰以前与哥哥走的近,有许多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这种事情,他实在无从知道,更无法伪装,眼瞧着静兰日渐怀疑疏离的目光,他只能想尽办法证明自己就是哥哥。

证明自己是哥哥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考上举人了,毕竟博弘可是连秀才都考不上的人,如此一来,父亲那关便也能过了。

想法虽好,但他实在有心无力,天赋这种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办到的。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病急乱投医,会想到用这个法子,也算是赶巧了。

那天又被父亲骂了一遭,他心情不佳,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后山,走到了小潭那儿。

越靠近小潭,他越感觉到心跳加速,那种感觉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他就是觉得哥哥没走,还在那儿。

他心中有鬼,不敢过去,灰溜溜的逃走了,而后便去了后山的山神庙里,找了左大爷。

山神庙很小,建在半山腰处,平日里沒甚香火,庙里也只有左大爷一个人,他是以前上山玩的时候,无意与左大爷认识的。

左大爷对旁的人都很严厉,不苟言笑,唯独对他是个例外,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得左大爷的眼。

自从装作哥哥的身份后,他便再没有去过山神庙里,怕被人发现。

那天他去找左大爷帮忙,将事情的经过尽数告诉了左大爷听,左大爷并不意外他没死,二话不说就同意帮他了。

按着左大爷的意思,当晚他去找了哥哥,哄着他签了契约。

后真如左大爷所言,契约签下之后,他便得了哥哥的本事,考上了举人。

之所以设计这一遭,是想将换魂的事情嫁祸给哥哥,想让父亲以为哥哥已经成了个恶鬼,只想着将哥哥拉下神坛,这样以后,父亲就不会再将他与哥哥比较了,却不曾想,父亲宁愿要一个恶鬼儿子,也不要他这个笨儿子,不惜用他的命,去换哥哥的命。

“或许在父亲的心里,只有哥哥才是他的儿子吧,而我不过是哥哥的一个附属品,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附属品罢了。”博弘轻轻自嘲笑道,说罢,走到哥哥面前,“我有时候特别讨厌这副皮囊,若是我长得和你不像就好了,也就不会成为你的替身了。”

听着博弘的控诉,房中所有人都是无言以对,尤其是耿盛,他想辩解一番,可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却是怎么也张不了嘴,一直以来,他确实偏心博云多些。

安静之际,博弘又说:“我虽不喜欢这副臭皮囊,可要我给你,我也实在是做不到,我宁愿毁了也不想给你!”

博弘话音一转,突然狠厉,说完便猛地撞向了墙。

“博弘!”大家赶紧去拉,好在房间不大,大家都站得近,及时拉住了他,耿盛推开众人,抱住小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叫着:“儿啊!儿啊!”

一边叫着一边哭,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

博弘似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形,有些束手无策,有些尴尬,双手都不知该怎么摆,只是任由父亲抱着哭。

那边看着的左大爷,喃喃说道:“都说父母的爱是最无私的,可有多少父母能做到所有子女一视同仁呢?他们总是更偏爱一个。”

左大爷的声音不大,只有站得离他近的司南和净姝听到了,都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