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是这么个理,但沈老婆子还不甘心:“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十两银子。”
见宋青阳还要与她掰扯,燕璇赶紧道:“行,十两就十两。”
一手交钱一手带人,燕璇进门去领祝兰月,只见她一身衣裳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也脏得打了结,小脸儿因生病而变得蜡黄,身子虚弱得要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着。
燕璇上前扶住她,她却还不停往门口张望:“我姐姐呢?她怎么没来?你又是谁?是你让猫儿给我送信的?”
“此事说来话长,我与你长话短说,你姐姐出事了,是她的鬼魂托我来救你的。”
燕璇一边压低声音说一边看着门口,以确保外面的宋青阳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我姐姐死了?这怎么可能!”祝兰月不相信,情绪有点激动,还好她身子虚,便是激动,声音也不大。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是你姐姐告诉我,你们是继州人士,拜观音途中被人掳走的,这事除了你姐姐,应该也没有别人知道了吧?”
祝兰月信了,眼泪双双流下,好一会儿才问道:“我姐姐她是怎么死的?”
“她被卖入青楼,不甘受辱,自己跳河死的。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情,是为了提醒你务必把猫儿送信的所有记忆全都忘了,谁都不准提,对外只能说,你因为病痛折磨才会突然大哭大叫,记住了吗?”
祝兰月点点头,随燕璇一起出了门。
在两人的配合下,并没有让人发现什么端倪,宋青阳也是,完全不知自己被蒙在鼓里,不知?s?道今日一天的行程都在燕璇的掌控之中。
两人将祝兰月送去了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医馆里,请大夫为她诊治了一番,确认几副药下肚就能治好她的病,飘在一旁的祝竹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堵在心里的执念也终于是没有了。
等了一会儿,祝竹秋与燕璇告辞离开,碍着有其他人在,燕璇不好与她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祝竹秋会意,一阵烟儿似的消失了。
她离开不多久,祝兰月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拉住了燕璇的衣袖,问道:“这位公子,能否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是想让我帮忙通知你父母吗?”燕璇猜测问道。
祝兰月摇摇头:“我想请公子帮我找到姐姐的尸体?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不能一个人回去,我得带她一起回家去。”
燕璇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祝小姐,你这可为难住我了,你姐姐是几天前跳烈女河死的,尸体早就被扔去乱葬岗了,肯定已经被野狗什么的分食干净了,便就算没有被野狗吃,这么热的天气,尸体也开始腐烂,生满了蛆虫。”
光是想想那场景,燕璇都不禁打了个哆嗦,更别说亲手去弄了。
“不一定。”
突然从屏风后面传来了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燕璇一惊,赶紧往屏风后看去,原来是个熬药的学徒。
燕璇暗自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确认没有暴露鬼怪的事情,遂放下了心,问他:“你此话怎讲?”
“附近收尸的人只有谭老头一个,花楼里出事死去的姑娘也都是他去收的尸,他这人胆子大,命也硬,仗着身上有三把三昧真火,做上了这门买卖,可正是因为这门买卖,他迟迟娶不着媳妇儿,大家都觉得晦气,不愿将姑娘嫁去,慢慢地,谭老头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一具具美丽的尸体上……”
燕璇和祝兰月都惊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敢和尸体做那种事情的。
“青楼里的姑娘多是得病死的,尸体上也都带着病,谭老头不敢与她们做,反倒是那些跳水死的贞洁烈女,各个身上都干净,于是乎,每当烈女河有人跳河,谭老头就会来我们医馆买上许多防腐保鲜的药材,将那女子的尸体尽可能地保存起来,以供自己能长时间发泄。”
……
第三十三章 烈女河(四)
燕璇此时十分庆幸祝竹秋已经走了,若她知道,自己用死捍卫的清白和尊严,结果还是被人凌辱糟践了,她不知该有多伤心,该对这个人世间有多失望。
燕璇怔怔站着,祝兰月掩面哭泣,她哭着问燕璇:“我们姐妹俩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经历这些?我们不过是在回家的路上贪玩了一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燕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那熬药的小哥却是又说了:“世上的事情哪有什么为什么,这都是命。”
燕璇摇摇头:“明明是坏人作恶多端,你却说是命。”
“坏人也是这世道逼出来的。”
“坏人总有理由为自己所做的坏事开脱,最可怕的是好人还在为他们着想,还觉着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己活该,是自己的命。”
熬药小哥被燕璇怼得哑口无言,手中扇着火炉的蒲扇停了停,不多久又扇了起来:“你说的是。”
三人没再说话,不知都在想些什么,这安静,一直到宋青阳买饭回来才结束。
一边吃饭,燕璇一边将谭老头的事情说给了宋青阳听,单凭她自个儿,是怎么也不可能去找谭老头拿回祝竹秋尸体的,只能继续利用宋青阳来帮忙了。
宋青阳听了也是愤怒,向熬药小哥拿到谭老头的地址,这就上门去将他抓了过来。
一并带来的,还有祝竹秋在内的两具女尸,另一具较之祝竹秋的尸体明显要腐烂得更为厉害,就算七窍都用防腐的药粉堵着,还是能闻见其腐烂的气息。
祝兰月抱着姐姐的尸体当即就哭开了,动静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谭老头忙向大家求助:“各位街里街坊可要为我做主,这莽汉突然冲进我家里,不由分说将我打了一顿,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打你是因为你辱尸!”燕璇呸道,“连尸体你也不放过,你还算是人吗!”
“难不成扔去乱葬岗那儿喂野狼野狗就好了?与其喂了那些野畜生,还不如先给我享用一遭,等我干爽了,心情一高兴,就受累给她们好生埋了,这不是于我于她们都好得很吗?”
下花街的人都知道谭老头有这癖好,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反正死都死了,怎么处置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入土为安总比被畜生吃了好吧。
他们的反应气死了燕璇等人,祝兰月更是,她抱着姐姐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哭着质问那些帮衬着谭老头说话的人:“假若现在被他凌辱的人是你们亲朋好友的尸体,是你们妻子女儿的尸体,你们还能说出没有关系的话吗?”
有人立马跳脚了:“你这女娃娃,会说话不会!”
“你瞧瞧,你们也不愿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就向着谭老头呢?我姐姐宁死也要保住清白,她死后难道会为了所谓的入土为安就乐意被谭老头欺辱吗?你们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被祝兰月连哭带骂一通训斥,帮声谭老头的人全都闭了嘴,不一会儿,有人反口说道:“谭老头这事确实做得不地道。”
但还有人执迷不悟,继续为谭老头说话:“你不想你姐姐被谭老头凌辱,怎么不来给你姐姐收尸?你要是来给你姐姐收尸,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说到底,这就是你姐姐的命,她注定是要被人骑被人干的婊子命!”
在旁熬药的小哥猛地抖了一下身子,又想起了燕璇刚刚说的一番话,心里止不住地发凉。
燕璇见此,冲上去,扬手狠狠给了那人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