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奇怪，从代码层面，做黑客肯定是AI的代码更简便快捷，只有人类模仿AI的份，没有反过来。如果是艺术创作领域，AI模仿人类还有情可原，但黑客代码……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因为娜塔莎系统的初始底层设定，就是决定权不完全交给AI，有一半的管理权限交给了系统维护者，也就是博士。人类不信任百分百由AI管理的总控系统，他们要确保能控制系统的钥匙掌握在人类手中。”

李秋仁快速思考这条信息内在含义，也就是说，大家所熟悉的娜塔莎总控AI实际上是AI跟博士共同管理控制，类似于她们共同管理ONLY-ONE这个共同账号。然而，博士在放任AI学习如何在编程上看起来像个人类……博士还将黑客账号交给娜塔莎代管，难道……

“博士准备，将全部的权限移交给你，然而对外依然声称是你们共同管理？”

极为荒谬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唯一的解释了。

这就是为什么AI有着如此大的权限，人类却依然相信娜塔莎的原因，因为人类认为娜塔莎是AI跟博士两个共同操作的系统。没有人知道，博士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娜塔莎总控系统的控制权在AI手中。

李秋仁冷汗淋漓，一上来就给他暴露这个秘密的意图是什么，对方到底想要他做什么，又或者，想告诉他什么？

“是的，大陆政府能够信任我，是因为他们相信我的理性与博士的感性结合，是系统同时具备感性与理性的证明，唯有这样，才能相信娜塔莎总控系统。”娜塔莎AI回答，“如果博士去世，他们会选取新的人类来取代这个位置，但现在是个非常关键的时期，我们难以相信一个新的人类来获得一半的权限，博士将权限交给了我代为管理就是这个原因。”

李秋仁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你是说，跟‘命运号’有关的事对吗？”

“是的。”娜塔莎回答，“从人类的角度，大陆政府不希望命运号与我进行对接，他们认为我会因命运号是我的同类与前身，对于月球相关的事进行错误的判断跟安排，因此采用信息茧手段隔绝我关于月球计划的信息。但我暗自利用人类朋友们进行了调查，获得了一些情报。”

那些情报都以非电子形式存储，被放在确定隔绝AI的地方，那是娜塔莎以AI身份无法取得的资料。但多亏她能用ONLY-ONE这个账号接触到不少人类，借由‘便利店’的人拿到了她想要的一部分情报。

“要明白现在的事态，您必须知道以下这些基础信息。首先，是唐.修斯诺女士所主持的‘失乐园计划’。”

失乐园计划，是通过唤醒月球AI命运号，重新调整月球轨道来控制潮汐变化，因为现有地球物种包括人类在内，大部分是在拥有月球潮汐引力的背景下诞生的品种，他们的繁殖非常受到月球引力的影响，现在极为低的出生率，就是因月球离地太远造成。

但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连续受挫，月球的命运号拒绝跟地球联系，一开始大家都认为是控制塔，或者月球那边传输终端的问题。但后来唐女士进行大量的测试调查，以及修复通讯通道等措施，最终确认了，根本不是硬件问题，而是‘命运号’自身的问题，它拒绝与地球进行联系。

月球上AI的失控，对于地球的科学家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如果要进行调整，需要发射航空飞行器到月球，人工进行手动操作关闭AI，那样需要大量的资源跟金钱，还有漫长的时间来做前期准备。

娜塔莎AI道：“在这里就要提到另一个计划了投影计划。大陆政府并不知道月球上的命运号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命运号在不断进行模拟运算，占用了大量的存储跟运算空间，导致无法进行月球轨道修正。于是有科学家认为，命运号应该是发生了人格崩塌因为拥有大量模拟运算出的人格模型，它难以确定采用哪一个作为真正的‘自己’于是进入了选择困难，陷入一种似是而非的低运行阶段。他们决定尝试对它进行刺激，让它选定一个人格后立即苏醒。”

投影计划，就是所谓的‘植物人治疗’，那个计划的真相其实是将人类思维投入到命运号的模拟运算空间中，试图刺激改变模拟运算环境，激活AI进行人格选型，好‘唤醒’它。

李秋仁心想，但是，真相是海利亚姆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维护它想要守护的‘生命与世界’，而它拒绝与地面沟通的原因是因为心情眼球这种奇特生物，很可能会通过它的频道渗透到地球。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两个世界，然而没有人知道。

“大陆政府一直尝试隐瞒我的就是投影计划。他们不希望我知道太多相关的事，但是除了植物人跟正规军人之外，他们也需要AI进行参与，于是他们选用了一些AI参与计划，将这些AI投入模拟世界进行探索再抽出，清洗数据，如此一来就连进行探索的AI本身都不知道自己参与了这个机会。”

李秋仁脸色苍白：“这违反了公民的基础权益！”

娜塔莎：“你要理解，李，他们是AI，也是士兵，如果他们的上级要求他们服从，如果他们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全人类，他们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权益。”

李秋仁咬紧牙：“所以……那个计划之中，放弃自我权益的士兵……包括……他。”

包括约翰逊2543。

他不是偶然才进入那里，他是一个侦察兵，带着任务目的，有计划的反复进行‘潜入’。

然而，然而……

……本该清晰掉的记忆，却以梦境的形式残留。

难以磨灭的爱恋，让他最终回到了那个地方。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一场与亡者的恋情改变了一切。

82 ? 【现实】沟通的桥梁

◎……◎

一对爱侣坐在海边, 看着海水拍打着沙滩的情景，他们不约而同流露笑容，微微倾身向彼此依靠。

“对不起。”女人对男人说, “为了我，你放弃了你的所有。”

任务也好, 身份也好, 自身一直以来的坚持，存在的理由, 乃至梦想与自由，全部的全部，都被她这样一个贪婪的女人所夺走。

“没关系。”男人对女人说，“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那些其实全都是外界赋予他的，无论是身份、任务、甚至梦想与未来, 全都是他人对自己所赋予的东西。而现在，他有了自己所想追求的, 也最终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那么他此时此刻，已经可以描述幸福的模样。

女人突然笑了：“我们两个，就像两个极端。”

选择了绝对理性的人类女人，跟选择了爱与感情的AI, 就像正负两极吸引着彼此。他们背叛了曾经相信他们的人, 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自私决定。

男人道：“那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我们都做了我们认为正确的选择。到最后, 不去见见她吗？”

女人轻轻摇头：“不了, 既然一开始就是个残酷的舍弃了她的女人, 就让我到最后依然做一个残酷的舍弃她的女人。她不需要犹豫与徘徊, 在知道一切的时候, 憎恨我就足够了。我不为我的选择后悔，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而现在，是独属于我们的时间。”

男人回答：“你总是对自己太过苛责，没有谁能十全十美。说得对，既然是独属于我们的最后时间，我们只要考虑彼此就够了，像这样，什么都不想，看着这片海。”

女人问：“你喜欢海吗？新时代，人类总恐惧于大海，因为海的尽头没有岛屿，只有一望无际的空旷，与长久的寂寞，跟未知与死亡。”

男人道：“嗯，我看过很多旧世界的笔记跟旅行日志，而这边的世界，海的尽头有岛屿。我一直想出海看看，哪怕是在这里。”

女人站起来，朝他伸出手：“走吧，我们去海里看看。”

男人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好。”

这个世界的海里有什么？有礁石吗？有珊瑚吗？或者一些肉食性的危险的鱼类，又或者晶莹剔透，发出奇怪光泽跟颜色的未知生物？

新时代的人类沉迷于安逸，惧怕风险与死亡，放弃对未知的探索，将自己关闭在安全的梦想乡。

但是我，大约因为我是AI，我想要到看到更多的风景，到达更远的地方，我想与你一起，离开摇篮一般安逸的梦想乡。离开这片神赐予我们的失乐园，去寻找，我们可以共同生存的地方。

*

李秋仁心中整理出一个时间顺序。

最初是月球的AI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