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还想问,为什么后来她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联系他。
当初陈家和她父母达成协议后,陈父答应他会资助蓝玫上学直至大学毕业。那个男人遵照约定帮蓝玫转学到省会城市的一所学校,他知道那所学校,是很好的高中。
他们当时经常通信,信里她跟他说新学校的事,说她每天得熬夜刷题才能跟上班里进度,睡不饱觉,顶着黑眼圈上课。
只是后来,信渐渐少了,直到最后一封信。在临近考试的几个月前,她说她不准备再读书了。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他们单薄的信件联系就此终止。她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像之前她被家人关起来后他去找她一样,叶思远拿到那封信后,绕过陈家去了她学校一趟。从老师那里得到的是“学生因个人原因自愿退学”的说法。陈家当时负责给蓝玫办手续和转学的秘书说,是她自己觉得学习压力太大,决定辍学。
叶思远不相信这个答案,他想听她自己说。
他突然的问题让蓝玫有点意料不及。
她的高三……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有快十几年了吧。有些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
曾经她也以为,她可以摆脱原来的命运,可以通过读书走上新的人生。但意外总是来得更突然、更让人毫无准备。
直到那个一直联系她的陈家叔叔的电话再也拨不通,直到那个年轻的女老师不好意思地催促她新学期的缴费,直到她发现那根将她拉出泥沼的绳索忽然断了,自己好像又陷入了困境。
陈家安排的学校是昂贵的私立高中,所有的手续和费用缴付都是陈家负责的。她隐隐察觉了一些东西,但却没有深究,那是叶思远的亲人,不是她的,他们已经足够仁至义尽。
她需要钱,哪怕不在这个高中读书。
原本计划着赚够一年的学费就回去继续念书,但她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踩过很多坑之后才跌跌撞撞地攒到一些钱。
可有时候所处的环境会影响人当下的选择,在心智还不成熟的时候容易作出看似更正确的决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可恶的惯性让她已经离自己最初的路越来越远,也失去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她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也做不到去怨恨指责当初的自己,那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
然而这件事,跟叶思远没关系,他也不必知道……
“嗯,就是不想再读了,到大城市里一看,很漂亮很繁华,早点出来挣钱也挺好的。”蓝玫捻拨着叶思远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叶思远抬起头看她,神情轻松随意,就像在说一件小事。见他抬头,勾起一个微笑。
“看得到我的双下巴吗?”用手在自己的下颌处捏捏,朝他打趣道。
“……”
“你在骗我,蓝玫。”
他看向她,语气平静又笃定。
蓝玫轻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骗你。爱信不信。”
叶思远怎么还像以前那样,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不讨喜地、固执地非要一个他相信的回答。
他不说话,依旧沉默地看她,他的眼睛像一面湖水,照映出她的模样。
叶思远的目光让蓝玫不免感到烦躁,懒得再去想什么借口,她索性直接挑明,
“总之我现在过得很好。当时的事,我不想说,可以吗?”
见她打定主意不说,抗拒的信号从她的眼神里传递出来。
“……可以。”
被刚才的话题一弄,气氛有些僵硬,蓝玫只好又挑起话头,“我以为你那边接你回去,以后也要继承家业做生意呢,怎么又当律师了?”
“……”
这也许也是一个不便提及的话题。叶思远一时没开口。
“不想说是么,没关系,理解。”
“也没什么。我对他的生意不感兴趣,既然他那么想让陈家血脉继承那玩意儿,我就让贤给他两个兄弟了,反正也是……陈家血脉。”叶思远靠在她胸前,云淡风轻地说。
但蓝玫却听出了一点叶思远特有的坏心眼儿。估计这事儿比他说的要惊心动魄得多。
“你那个‘爸’不得气得把你打死?”蓝玫皱着眉问他。自己辛苦一辈子挣的家业被儿子送给别人作嫁衣,换了她得气死。
“打不了了,早就坐上轮椅了。”
“……”
好吧,真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好了,那个什么,我去洗个澡,真得走了。”
聊了好长一会儿,再不走她就赶不上了。将抱着她的叶思远推开,蓝玫胡乱拿过他落在床尾的睡衣,裹住要紧部位,从他身上跨过,急匆匆向浴室走去。
看着她赶时间的背影,叶思远抬起手腕放在额头上,懒散地笑了笑。
听到床头手机的嗡响,叶思远的视线往那边瞥了一眼,向门口的方向看了看。伸手捞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人:
焦。
挑了一下眉尾,将手机拿在手里,就这么等着未接挂断。随后又看到几条弹出的信息。
哦……看电影啊,难怪这么着急。
*
蓝玫回到卧室,在地毯上捡起四下落的衣服,他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就不能衣服脱完了叠好再做吗?扔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