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头春色无垠。

从正阳高照到夕阳西斜,霞光满天?,已尽黄昏。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堪堪打开,萧权川随意披着?一件外衣,领口打开,胸肌若隐若现。

他如视珍宝般抱起软榻上滩成一团水的姜妄南,若非还浅浅急急地喘着?游丝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权川怀里抱着?的人,已经双脚踏入阎罗殿。

把人安置在柔软的床上,掖好被角,慢慢地喂完了一碗参汤,不多时,姜妄南黑睫微动,半撑着?疲倦的眼皮,朝脸色微沉的萧权川笑了笑:“夫君,别担心,我好多了。”

一开口,他稍稍愣了愣,声音比难以想象中还要?嘶哑百倍。

“南南,为夫想连夜回一趟赵国,你在这里等,可以吗?”萧权川用手帕擦拭他嘴角的汤汁。

他清了清嗓子:“回去有什么事吗?”

“嗯,把跟以前有瓜葛的东西都处理掉,然?后就回安国接南南,我们再一起回赵国,寻个清静的小地方,带着?孩子们,安然?共度余生。”

“夫君,我等你。”姜妄南拽着?他的手。

萧权川离开后,姜妄南每日习惯去茶馆吃茶点听曲儿,实则全?程只有思渺月渺在认真?敞开肚子吃,他光是喝一杯茶都要?喝上半天?。

每每听到有人在讨论赵国之事,他就像兔子警惕那般高高竖起耳朵,尤其听到萧权川之名?,巴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遑论虚的实的,清一色地一字一句刻在心里。

后来,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上门。

姜妄南才明确知道,他这一趟回去,割掉了子虚王的身?份,把与?这个王爵挂钩的月俸、府宅、赏赐、仆人等,一律还给萧家。

然?,毕竟赵国是萧权川一手整治下来,而萧广楼是他兄长,又贵为新帝,虚以委蛇,面子功夫总要?做到位,不然?传出去不好听,便阔绰地赏他万两?黄金,保其一生无忧。

可是萧权川果断拒绝,只要?了三样东西。

一,帮孙年海在老家买宅置地,按每月二?十两?黄金发放,令其安享晚年?。

二?,野山人参、千年?灵芝、冬虫夏草、天?山雪莲、怀集燕窝、鹿茸、黄精、海马、熊胆、天?麻、斑蝥等只有皇室才能享有的珍贵药材。

三,一把他常年自用的弓箭,震天?弓。

次日,萧权川陪同他回清萍村。

路途说远不远,租一辆便宜的驴车,用一个时辰便差不多,何?况萧权川今者已净身?出户,身?上所?留余钱得省着?点花。

可是,萧权川偏偏不让,非挑中一顶最柔软舒适的马车,价钱不菲,他道:“南南如今身?体没养好,不能受累,该花的钱还是要花,钱用完了,再挣便可,为夫四肢健全?,再苦再累都没关系,就是不能委屈了我的南南。”

由于天?刚亮就出发了,思渺月渺还在呼呼大睡,便留在院子里,托孙年?海帮忙看着?。

马车徐徐驶入村口,一路穿过大街小巷,行人频频驻足,眼睛发亮,你一言我一语,指指点点,似是没见过这么华贵的车辆,不知是哪家大户人家光临寒村。

秋若正焦急不安地站在家门口,她昨天?已经收到姜妄南的信,早已候着?。

遥遥看见车前坐着?一个半百老人,正是往日的御前红人孙年?海,她迫不及待挥手,喊道:“公子!公子!”

马车车帘立马掀起来,探出一个头,不是姜妄南又是谁?

“秋若,我回来啦!”

适时,一个女人磕着?瓜子走?来,尖锐地“哟”了一声:“我就说怎么没看见阿亡呢,原来是耐不住寂寞进城勾男人去了,还挺有能耐的嘛,我呸,死狐媚子。”

秋若瞪她一眼:“孙丽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那孙丽娘翻了个白眼,扬起声音生怕没人听见:“我还说错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看看这马车,多么华贵,不明摆着?钓了个金龟子嘛,还在柳大哥面前装什么坚贞寡夫。”

“我看啊,就是嫌弃柳大哥不够有钱,呵,还是个贱种?,一边占着?柳大哥的好,一边又去寻花问柳,四处留情,若是被人家知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从屁股里拉出两?个娃,这等糗事岂不被笑掉大牙哈哈哈。”

这孙丽娘嗓门颇大,音色像针一样尖细,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

姜妄南不以为意,早就习惯,有时候听的话还更难以入耳,这几句的杀伤力真?的还算可以的。

但是萧权川脸色格外阴沉,每听一个字,就暗下一度,最后简直昏暗如世界末日。

“南南,你这些年?,就是在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里熬过的吗?”

姜妄南道:“额……还好啦,其实,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夫君别生气,反正我们要?走?了,不跟她计较。”

“哼,不可能。”萧权川森然?一笑。

“夫君,我真?不在意,我们收拾好东西就走?吧,好吗?”

萧权川沉默不语,只一昧攥紧沙包大的拳头。

车轮缓缓停下,马儿仰头嘶叫。

但见萧权川先?行下车,伸手去接姜妄南,还没看清正脸,孙丽娘已经看呆了双眼,瓜子还悬在牙齿间。

大概没想到,那阿亡的手段居然?如此了得,勾了个身?材极佳、气质上乘的男人,就是头发白了大半,年?纪老了点。

呆滞片刻,孙丽娘眨眨眼,嘴巴跟淬了毒似的还在吧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去给一个老男人当小情儿了,哈哈哈哈,怪不得人家不嫌你咧,欸,大爷,你眼神真?好,我们阿亡的屁股能生得很,一下子跟下饺子似的生了俩,个个白白胖胖,哈哈哈哈。”

萧权川眼角抽搐,戾气极重,一把抢过马夫的马鞭,电光火石之间就抽在孙丽娘身?上:“我去你大爷!”

“哎哟!”孙丽娘臂膀的衣料立即开花,鲜血染红,她疼得龇牙咧嘴,撕开喉咙骂道:“你他娘的怎么还打人啊!你们这对奸夫□□,狼狈为奸欺负人是吧!”

萧权川的脸色就没有回晴过,举起手欲再狠狠抽过去,姜妄南担心他用尽蛮力闹出人命,忙抱住他:“夫君,别打了!”

萧权川绷紧后牙槽:“南南,为夫今日不打死她,誓不为人!”

孙丽娘索性坐在地上,凄惨地哭喊道:“哎哟,乡亲们快来看啊,阿亡竟然?带着?他的老嫖客要?打死我啊,呜呜呜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他要?来取我的命啊,我孙丽娘好歹这几年?也照顾过他,他就这样报答我啊。”

周围的人闻声而来,人越来越多,斜着?眼睛看姜妄南他们,一张张嫌弃、厌恶的表情,早已是家常便饭,姜妄南为了能和孩子们有个安身?之所?,强行忍了将近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