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白虎枪指了指裴松声的尸首,续道:“我义父把我接生了下来。其实我压根儿不想生下来,可是已经生下来了,就只能活下去。我是行尸走肉,想死死不成,每天活着都是煎熬,从没有一分一秒的快活。”

若搁在平时,殷月城听到谁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一番装腔作势的话来,当真要笑得肚子疼。

可是现在他笑也笑不出来,心道:“这家伙说自己想死死不成,那么他要攫取黑木神力,就不是为了自己求长生,而是要复活别人?还是说,黑木神力另有其他神奇功效?他妈的,老子就这么带着满腹疑惑下地狱,死了也是糊涂鬼、冤枉鬼,脸上好没光彩!”

裴冷魄说道:“你的朋友们在外面毫无动静,只怕已经抛下你逃命去了。你还不肯答应我,难道是不怕死么?”

殷月城喉咙中空气一点点逼出来,双眼向上翻白,气若游丝道:“不怕……”

裴冷魄笑了笑,说道:“不怕死没什么稀奇,那么不死不活呢?你怕不怕?”

殷月城一愣,裴冷魄说道:“看仔细了。”右手捏着白虎枪枪头,在自己左掌戳了一下,雪白的手掌立时显出一个小伤口,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周围群蛇如酒鬼闻到甘醇酒香般,争先恐后涌了上来。

裴冷魄断喝道:“退下!”

群蛇这才止住不动,但一个个摇头摆尾,口中流出晶亮唾液,似乎只要能舔一口裴冷魄的鲜血,就是立即死了也心甘情愿。

裴冷魄用白虎枪挑起裴松声的尸首翻了个面,裴松声变成仰躺之姿。

裴冷魄蹲下身子,将左掌送到裴松声嘴唇上方,血液一点点落在裴松声口中。

突然之间,裴松声尸身开始剧烈颤动,浑身骨骼如炒豆般噼啪作响,四肢挣扎撑地,扭曲着站起身子,猛地瞪大浑白双眼,失神迷惘地看着四周,口中则嗬嗬喊叫,俨然变成了一具僵尸!

殷月城看得呆了,心道:“他的血居然能把死人变成僵尸,那他……他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原本很好奇裴冷魄面具下藏着什么样的脸,现在却害怕看到。

裴冷魄站起身来,对裴松声低声说道:“义父,你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受罪,现在我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儿。”又走到殷月城面前,俯身将手掌送到殷月城口边,作势要喂他鲜血。

殷月城是绝不怕死的,但要他变成无知无觉的僵尸,那真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叫道:“不要,不要!”

裴冷魄问道:“那你从不从我?”

殷月城不愿答应,可又不敢拒绝,又气又急,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只是喉咙逼紧了发不出哭声,只是流泪干嚎而已,情状甚是狼狈可怜。

裴冷魄却不为所动,说道:“我可没功夫跟你纠缠。我数三个数,你爽爽快快给个答复,一、二、三”

殷月城忽然瞪大眼睛瞪着他背后,说道:“那是什么?你……你快看……”

裴冷魄冷笑道:“这么幼稚的把戏还拿出来现眼?”

正待把血喂给殷月城,哪知周围群蛇不知见到了什么天敌,竟然齐齐乱嘶乱鸣,如潮水般疯狂向后退却。

第一百零四章 冰魄冷悬秋

裴冷魄一惊,起身回头,这一看心里就连叫不好!

只见长廊中飘来一团团淡黄色浓烟,正贴着地面向前涌动。外沿的毒蛇被裹进烟中,便如受到毒水腐蚀般剧烈抽搐,哀声嘶鸣。

那淡黄浓烟源源不断涌入正殿,群蛇争先恐后竭力躲避,好似层层细浪乱扭乱翻,鲜艳夺目的鳞片晃得人眼睛发花。

裴冷魄闻到那烟散发着淡淡臭气,便知是雄黄无疑!

原来殷月城在殿中孤身失陷,鄢雨空等人推测他必为裴冷魄所擒,因此商议着在殿外焚烧雄黄,最好把裴冷魄给熏倒了。

而梁靖阳熟知地宫布局,知道当年造陵墓的时候,工匠寻思着石壁封住了正殿之气,日积月累壅塞不散,待到太后下葬,再开石壁必有祸端,因此在石壁上端留了四个排气孔。

梁靖阳指出排气孔的位置,众人就将雄黄药粉涂抹在火把上,塞入排气孔中点燃,雄黄便化作滚滚浓烟便飘入殿内。

鄢雨空备下的雄黄分量不多,却甚为精纯,药性极烈。一经燃烧挥发,便即弥漫满殿,那些巨蟒毒蛇全都难以招架。

裴冷魄眼见群蛇乱舞,颠倒狂乱,只得接连发出三声呼哨,万千毒蛇立即钻入旁边的箱笼橱柜躲避浓烟。

缠在殷月城颈中的巨蟒也松了开来,急急游上了柱子。

殷月城哈的猛吸一口气,空气再度涌入焦灼的五脏六腑,真喜得他大口大口喘气不停,却给浓烟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但缠着他手足的四条巨蟒已经陷入冬眠状态,竟然并不松散逃命。

好在雄黄的药性太强,四巨蟒毕竟抵受不住,蟒身略有松弛。

裴冷魄十分厌恶雄黄气味,举步走向棺椁,想要躲进去闭气。但他走了几步,胸口一阵难受,于是手扶额头,身形摇摇欲坠。

殷月城见状,连忙活泛手脚,用力挣开了蟒皮绳,鼓足力气一跃而起,抢上去捉住裴冷魄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重重抡在棺盖上,喝道:“快说,怎么打开石壁?”又冷笑道:“我可以在这里永远耗下去,你能等得了吗?”

裴冷魄正恶心欲呕,怒道:“别碰我!”回掌拍向殷月城胸口。

殷月城侧身避开,但他方才窒息太久,此时一动,脑中无比晕眩,手脚很不利索,于是说道:“老子要用兵刃了!”银光闪动,将短凰剑拔在手中,锋利剑锋斜削裴冷魄脖颈。

裴冷魄咳嗽着说道:“你……你还挺客气的。”并不招架剑势,伸手在棺盖上一撑,顺势跃起,身子一缩,作势要躲进棺椁。

殷月城说道:“哈,有这么容易吗?”学着他的模样在棺盖上一拍,身子打横飞起,笼罩在裴冷魄身体上方,双手握剑,直往裴冷魄的后心刺去!

哪知裴冷魄见机极快,双手在棺壁中一撑,身形如毒蛇般一弯一扭,急速向外溜出。

只听砰得一声,殷月城兀自摔落在棺中,却并不觉得十分疼痛,低头一看,他身下竟然躺着一具身穿金衣、口含白玉的男尸!

原来皇帝棺椁甚为宽敞,先帝显宗的尸首其实一直躺在棺中。

殷月城猝不防与先帝遗骨大眼瞪着小眼,先是吓了一跳,又见这干尸皮肉早已腐朽,毫无半分凶险,便低声说道:“呆木头爷爷,你好啊!”

忽听头顶喀喀声响,却是裴冷魄双手推动棺盖,要把殷月城关在棺中!

殷月城怒道:“你养蛊么?把我和他关在一起做什么?”要想伸手推拒,偏偏心里着急,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浑身登时软瘫无力,暗骂道:“我今天真是百事不顺!”

然而裴冷魄此刻也是强弩之末,平时随随便便就能推动棺盖,此刻双手双腿一同使力,棺盖却只是一分一毫慢吞吞地挪动。

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里急得火烧火燎,鼻中不断吸入雄黄,五脏六腑如受火烤,终于把持不住,右手继续推棺盖,左手则使劲儿拉动棺椁侧边一枚小金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