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星低声说道:“师哥,今天是多好的日子啊,你怎么反而难过了?”
殷月城连忙转过头,不愿叫他看见自己落泪,暗想:“爹娘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却不能跟他们在一起……唉,爹爹要我好好伺候明王,我都把他伺候到床上去了,这总算够意思了?我又不是犯罪坐牢,为什么非得困在这里不可?”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冲动,恨不得立即就逃出天光寺。
但想到小时候自己逃回家去,立即就被爹爹扭送回来,又想:“我逃是可以逃的,却不能逃回家去了,一来拖累了爹娘,二来闷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中原地大物博,我该去那里长长见识……”
正胡思乱想之时,明王招手示意殷氏夫妇上前。
二人连忙迎到宝座下叩头行礼,明王温言说道:“你们今天也来了,很好,很好。今日这场祈福法会还有一项议程,便与殷月城有关。你们也瞧一瞧,你们的儿子如今大有出息了。”
殷氏夫妇受宠若惊,殷佩山说道:“月儿性子顽劣不堪,若是没有明王栽培,这孩子肯定不成器的。明王对月儿如此优容,殷氏全门皆倍感荣光。”
殿内众人听得明王有重要议程,更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有殷月城迷迷糊糊想着心事,浑然不觉外界变化。
明王微微一笑,说道:“殷月城自幼潜心修习玄阴功,内力深厚,根骨极佳,本座今日便册封殷月城为护法弟子。”
在天光寺,“护法弟子”便是九龙明王的双修伴侣。
众人一听,全都惊得瞠目结舌,茫然无措,过了片刻,才想起来齐声呼道:“明王圣明决断,弟子与有荣焉!”但这喊声此起彼落,乱七八糟,浑然没有了千人发声齐如一人的雄浑气势。
三十二弟子更是面面相觑,想入非非。众弟子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都想:“殷月城脾气又倔,又爱惹是生非,从来没有立过什么功劳,武功练得越高,越是会害人。他除了脸蛋漂亮,简直是一无是处。明王英明果决,绝不是贪图美色之人,然则殷月城何以得到明王垂爱?”
众人只觉得满腹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但出乎意料之际,却隐隐觉得理当如此:“从小到大,明王最是关心殷月城。我们这些人循规蹈矩、老实本分,殷月城则惹猫逗狗,到处闯祸。在明王看来,我们就是一群乖乖听话的傀儡,殷月城才和他老人家一样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但若我们也学着殷月城那般放浪形骸,只怕立即被明王一掌拍死,这又上哪儿说理去?”
松赞、旺杰则对视一眼,心里苦哈哈的想着:“怪不得我们当年欺负殷月城,明王立即斩落了我二人的舌头,原来殷月城是他的心肝宝贝,我们可是踢到铁板了。能够保住性命,那真是明王手下留情了。”至于殷月城童年之时,明王还没有对他动情,他二人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了。
三十二弟子之中,却有两个人惊叫出声,一个是殷月城自己,另一个却是慕流星!
慕流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旁嗡嗡乱响,瞧出去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心想:“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殷月城则站起身来,气急败坏骂道:“宫梵天,你是不是疯了啊?你怎么能把我们的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唔唔唔”
原来旁边弟子听他言语无状,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却又不敢按得太重,生怕得罪了这位“九龙明妃”。
殷氏夫妇见状,又喜又忧,喜的是殷月城如此受宠,自然是前途无量,忧的却是殷月城性子泼辣,倘若伺候不好明王,招致明王嫌恶,反而不妙,那还不如一辈子默默无闻,平平淡淡来得妥当。
明王挥了挥手,说道:“带他上来,我们这就举行册封之礼。”
慕流星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须知历代明王册封护法弟子,都要在全寺喇嘛诵经声中当众双修,这才算全了礼数。若是一日册封了数位弟子,也要逐一双修行礼。
堂堂九龙明王竟然当众与男弟子交媾,中原汉人以为此乃蛮夷陋俗,对罗华国更增鄙视攻讦。
但双修乃是修炼内功之无上妙法,便如诵经祈福一般,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了,罗华人从不认为这有何淫秽之处。
立即有四名弟子架起殷月城,将他横放在莲花宝座之上,说道:“恭喜殷师哥得明王青眼相看!”随即恭敬退去。
第七十四章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梁靖阳暗自松了一口气,长剑指向谢雯卿,说道:“白狐君,你还要抵抗么?”
谢雯卿又急又怕,目不转睛凝视着殷月城,眼神中满是关切担忧。
殷月城肩伤潺潺流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谢雯卿喊道:“你痛得很么?”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
只听呛啷啷一阵乱响,众军士举剑相向,十数柄兵刃明晃晃地对准了谢雯卿,只要他动得一动,立即变成刺猬。
殷月城气得哇哇大叫,说道:“狐狸精,你走你的,别再管我,就让他们痛痛快快把我杀了罢,免得活在世上受窝囊气!”
谢雯卿心如刀割,梁靖阳说道:“你当初对我做下种种恶行,我什么时候寻死觅活了?现在不过回报万分之一,你就抵受不住了么?”
殷月城大声说道:“我对你做了什么恶行?你有本事就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让你奶奶、你叔公、还有这群鹰犬爪牙听听啊!”
梁靖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道:“你……我……”
殷月城当众给鄢雨空擒住,又连累得谢雯卿陷入险境,当真是气急败坏,破罐破摔,什么脸面都顾不上了,尖声说道:“赵仁华你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有胆子做却没胆子说吗?咱们远的不说,就说昨天我刚醒过来,你迫不及待来看望我,然后紧紧抱住我……哼哼,你对我做了什么好事来着?你敢说吗?”
梁靖阳没料到殷月城死猪不怕开水烫,如此口无遮拦,竟然将两人的私情当众抖落出来!其实他十次有九次是受了殷月城的威逼,但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争论这档子事?一时间羞怒交加,紧紧咬住下唇。
殷月城见梁靖阳不敢反驳,不禁精神一振,正待污言秽语、大大抹黑梁靖阳一番,鄢雨空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激怒太后祖孙对你有什么好处?”接着,胸腹间猛地荡出一层雄浑内力,直直传入殷月城背心。
殷月城呼吸窒滞,气血翻涌,登时说不出话来。
众军士则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一声大气。
皇太后见梁靖阳满面愧色,殷月城却理直气壮,这番话十有八九倒是真的,不禁火冒三丈,又想皇家名声为重,于是强忍怒气,向梁靖阳使了个眼色。
梁靖阳会意,走入人丛点了谢雯卿的穴道。谢雯卿怕他们为难殷月城,只能任其施为。梁靖阳又高声说道:“大伙儿先出去罢。”
众军士生怕听到更多皇室阴私,闻言如临大赦,争先恐后纷纷退出,大厅中瞬间只剩下殷月城等寥寥数人,但见满地狼藉,桌歪凳倒,不复方才旧观。
殷月城好不容易化解了鄢雨空的内劲,气喘吁吁重新开口,讥讽道:“呆木头,我……我还以为你脸皮多厚呢,原来你也知道怕丑,哈哈”
皇太后再也无法忍耐,斥道:“小蛮子妖言惑众,不知死活!”冲到殷月城面前,抬手就要抽他巴掌。以她的身份,竟然对殷月城亲自动手,那真是恼怒到了极点。
梁靖阳见皇太后要掌掴殷月城,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奶奶,罢了!”
皇太后回头瞪视梁靖阳,没好气道:“你拦我做什么?你当真跟这小蛮子做下事了?”
梁靖阳本就问心有愧,又在谢雯卿和鄢雨空面前受祖母逼问,羞窘得无以复加,面色通红,低声说道:“是……初始是他强迫孙儿,孙儿武功不如他,实在不能抗拒……后来,后来孙儿和他的冤孽越结越深,难以自拔……”
殷月城则在旁边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得意非凡,似乎颇引以为傲。
皇太后怒从心头起,反手一掌,啪的一声,狠狠抽在梁靖阳脸上。